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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乐舒跟着元启去了厨房。
说来倒是奇怪,泊苑面积不算小,富贵人家该有的东西这里一样不缺,可若是说起来哪里奇怪的话,那便是这院中的下人太少了。
一路上走来下人寥寥无几,就连厨房中的厨娘也不过是两个。
许是察觉到了宋乐舒的困惑,元启看着她解释道:“我素来喜欢清静,毕竟只身一人,伺候的人够用便好,不需要太多。”
宋乐舒顿觉尴尬,似是为自己的唐突而羞愧。但元启显然并未将她的这般态度放在心上,而是束上了攀膊,露出了白色的中衣袖子。
鲤鱼尚在案上活蹦乱跳着,极度缺水让它的嘴一张一合,瞪着鱼眼直勾勾看着一个方向。
仿佛也为自己将入他人之腹的命运不甘。
宋乐舒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元启拿起刀,拧着眉看着鱼有些犯难,他虽会烤鱼,但是刮鱼鳞取内脏这些事倒是从来没做过。
今日宋乐舒在此,自己又不想在她面前落了面子。
可转身却看到了宋乐舒莹白的面孔带着淡淡的希冀,虽微不可察,但那水雾般的瞳像是一汪清泉般,让元启无法移开目光。
厨娘在旁,踟蹰再三,最后见元启犯了难,这才上前。
“家主,处理鱼的事情就交给老婆子吧。”
元启微挑眉,心中不住称赞这宫里出来的嬷嬷就是不一样,可面上却还装着犯难的模样,锐利的视线扫过去——一副嫌她多嘴的样子。
厨娘毕恭毕敬,主动上前接过了刀。
“你这婆子,倒是会心疼主人。”元启不咸不淡笑了一声。
宋乐舒神色落寞了一阵。
她从小到大的认知中,似乎洗手作羹汤这种厨房的事情都是女人的活计,除了天字一号酒楼里顶级的厨子外,还没见过哪个风度翩翩的郎君下过厨房的。
尤其还是元启这等人物。
不过这种落寞转瞬而逝,她也实在是想象不到元启对着鱼剖膛开肚的狠厉样子,见他一身锦衣华贵难掩,就算攀膊束袖,也绝对会沾上血腥。
见元启一副微愠的模样,宋乐舒软声道:“元先生这等矜贵人物,当是不食人间烟火一些。否则谪仙染凡尘,世人哀叹可惜。”
元启心花怒放。
他竟想不到自己在宋乐舒的心中是这等形象地位。
旋即轻咳一声掩饰喜悦,元启转身道:“宋姑娘文采斐然,假以时日必成文坛大家,届时可不要忘了元某。”
他面上带着笑意,可话听在宋乐舒耳里,瞬间便让她红透了一张脸。
自己刚才——
竟然说出了那等的话。
元启见多了世面,绝对会以为自己是个轻薄随性的人。
她掐着自己的手腕,一时之间沉浸在懊悔和自诘中。
可此时,元启已经踏到了门外。
他一颗心飘飘然,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许久的相思成疾被她一句开解——
可却是太过好面子,喜悦也不肯表露半分,让宋乐舒站在原地犯了难。
等元启回过神来时,却见宋乐舒站在厨房中咬着嘴唇带着几分懊悔看向自己,霎时四目相对,元启心神一乱。
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极有定力的人。
和兄长决心造反后,一路上受到了诸多磨难,敌人的美人计在他这翻了无数个花样,可元启却没有一次栽在他人手中。
温柔可人的水乡女子,热辣奔放的西域绝色,楚楚可怜的婵娟佼人······
元启都不曾心动。
后入了长安,他孤身潜伏,却在长街初见栽了跟头。
栽在了温香软玉中,毁在了她抬眸轻快一笑里。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1]
幸好上天眷顾,元启得到了天下大权。
世人说他是明君,解救万民于前朝水火之中,说他是君子,是上天良德的化身。
元启知道。
他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天下如此,宋乐舒亦如此。
元启兀自出神,不知不觉中灼灼视线火热盯着宋乐舒,叫她呼吸一颤,再配上方才元启的话,她以为自己言语上出了错误,惹了这位书斋大主顾的恼怒。
可元启的模样,却没有怒气。
宋乐舒谨慎迈步,她一动,元启恰好回神。
什么灼灼视线霎时消散不见,只余下他如三月清风般淡然一笑。
“元先生?”宋乐舒轻轻唤着他。
元启回道:“宋姑娘可当真了?元某不过说笑的,勿挂怀。”
见他情绪如常,宋乐舒压下心中的狐疑,缓步跟了上去。
银白色的庭院中,唯有长廊可暂避漫天飞雪。元启在前,宋乐舒在旁,耳边似有一阵阵微弱的长街喧嚣,银白树枝低垂着头,与冰封的湖毫厘之距。
恍然间,宋乐舒好像回到了肃陵侯府。
她和哥哥漫步在庭院长廊下,看着又是哪个书生为求青睐踏破了侯府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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