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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其义,还是答了,“还有一个洒扫的嬷嬷,不过她畏冷,一近初秋就下山了。”
长时间的寂静让气氛变得尴尬,左卿辞终于开口,“这冰兔很好,可惜我从未见过院子里置满冰雕,点上灯烛的盛景。”
即使有些茫然,她也不会发问,只是静听。
“还有几日就是冬至,白陌心粗,也不懂章法,宅子里不见半分装饰,全不像样子。”左卿辞轻淡的似在责备,又像解释,不知怎么话锋忽转,“若是云落有暇,可否稍事辛苦,让我见识一下所说的满院冰灯之景?”
她愕住了,左卿辞不等她开口,“云落不愿?”
她沉默了很久,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最终低下了头,“金陵不比山上,未必有足够的冰。”
左卿辞轻浅一笑,分不清是何种意味,“我当云落不肯,原来仅是区区小碍,这有何难。”
对尊贵的侯府公子而言,一切都不是难事。
浩荡的湖面是一座天然冰库,役夫凿开厚冰拖上滑锹,由专人运上马车,一辆辆冰车沿途不绝,引得路人侧首,后院的廊下很快堆起了一座冰山。
冰山透出的寒气极冷,几乎像冬日的天都峰。那一时节山巅滴水成冰,石径峭滑,寻衅的人也消失了,世间似乎仅剩她一个人,日子安静而漫长。冰雕曾是她打发时间的游戏,那时她很孤独,但很平静,从未想过有一天,要赶制足以摆满一院的冰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年节一天天近了,街外时常响起零星的鞭炮,带着等不及的喜悦,在孩童们的欢呼中炸响。而她坐在空荡的后廊,将坚冰劈开,一块块雕琢成型。
每隔一阵,白陌就会将完成的冰雕收走。左卿辞仿佛消失了,只剩她机械的,不停的将坚冷透明的冰凿成各种形态。
仙鹤、香炉、古钟、剑筒,然后是她曾记得的一些宝物形状,如意、珊瑚、玉屏、古琴;最后她开始雕雪狼、骆驼、黄羊——大大小小的冰雕一个接一个,无数零星的记忆随之涌现,她的手臂越来越重,心口仿佛被什么堵着,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她隐约知道,这一地的冰雕根本毫无意义,他不过是心头不悦,用这种方式惩责。而她甚至不懂他不快的原因。她的心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想扔下冰凿转身而去,远离这难堪又可笑的境地;另一半朦胧的不舍,贪恋他曾经给予的温柔。
一块块凿下去,恍惚中又回到了山巅,所有晨钟暮鼓、云板传召都与她无关,属于她的仅有一院的寂落。有时乱极了,她就将头埋在膝上蜷一会,熨平胸口的酸涩。
翟双衡,楚寄均是羁旅异乡,见好友季书翰连日苦闷,索性一轰而起,将他拖去酒楼会饮,也算一解异地的无聊。三人并未叫歌妓相陪,辟了间雅座,唤了七八个下酒的小菜边饮边叙。
季书翰话最少,喝的最多,很快已有醉意,翟双衡看不过去,“区区一个胡姬,季兄何以如此牵念,过几日我与楚寄去花坊挑几个清倌人送你,保管比那位更美。”
季书翰摇头,拍了一下朋友的肩,既是感激也是惋伤,“多谢翟兄,我已想开了,前一阵是我魔怔了,既然左公子眷宠,一味苦求反而于她无益,如今只想求证她别后是否安好罢了。”
“不好又如何。”本是交好,翟双衡也不避忌,泼了一瓢冷水,“公子地位在你之上,又对她护得那般紧,形如禁脔,岂容你接近。”
楚寄早已好奇了多日,“你与她究竟有何过往,不妨说出来,假如确有曲折别情,两心相悦,或许还能有一个劝解公子的说头。”
脸庞掠过一丝苦笑,季书翰望着朋友期盼的眼,终于陷入了回忆。
在他十七岁那一年,祖母的寿辰为宗族之重,家中筹备的事务极多,亲眷往来频频,他被一群表妹缠得不胜其烦,躲到了西园一角的偏亭。偏亭仅是地势略高,周围并无胜景,附近被划为下役居所,那群莺燕般多舌的表妹绝不会踏足于此,终于得以耳根清净。
他看了一会书,亭下经过了几个彩衣少女,他记起小厮似乎曾提起家中买了一批舞姬伶人,瞧着确也是俏丽活泼,只是脂粉甚重,远远仍有低劣的香气拂过。
几个女孩嬉笑着将一件东西抛入了院角的枯井,很快又结伴离去。他也未在意,半个时辰后又来了一个女孩,孤身一人在草丛与树下行行觅觅,最终在枯井旁停下,想是发现了要找的东西在井底。
他知道那口枯井极深,加上废弃已久,井绳俱无,见女孩望了一眼四周,扯下系发的红绳绑扎衣袖,侧身坐上井沿,竟是要跳下去拾捡。他顿时心惊,立刻赶过去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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