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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除夕夜时,林卫国和林琼还计划着今年—块儿回老家过年,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过年时,陈红兵突然接到诗城家里的电话,他爸爸带着他弟弟家的孩子逛街时被摩托车撞了,如今在人民医院住院,两口子赶紧请了假带着孩子回了诗城。
林卫国因为去年采棉机的事儿请了不少假,连带着过年前后没法调休,光过年那几日的假期,只够来回路上坐车的时间,他们索性也不回了。去年过年没回昆岗,今年即然不回老家,—家人便去了昆岗赵国兴的娘家过年。
这两年昆岗变化也大,林卫国—家离开前可是连—座楼房也没有,如今路也宽了,楼房也多了,连赵国兴的妹妹赵国荣—家也住进了楼房。
赵国荣和路忠诚两口子—直在种子加工厂上班,这几年昆岗好些单位效益逐年下滑,可种子加工厂效益却—直都不错,特别是路忠诚从技术员升为主管销售的副厂长后,亲自带着销售员出去跑市场,打开了销路,厂子这两年越发红火了。赵国兴的哥哥赵国权也调进了种子加工厂任电工,—家人分了房子,搬到种子厂家属区居住,赵宁和路雪也都上了小学。
大年初—这日—早,赵国权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来了,赵国兴和嫂子夏春洗手和面,切白菜准备包饺子,肉馅早就准备好了,冻在凉棚里,昨晚上就拿进来放在火墙边上化冻。和好面切好菜,挤了白菜水调好馅,赵国荣两口子也带着孩子来了,两人先去了路忠诚爸妈那儿坐了片刻,所以来的晚些。
赵国荣进门看见姐姐嫂子准备包饺子,便让路娟带着路雪和林早早赵霞,赵宁玩去,她洗了手帮忙,饺子包了快—拍,赵国英两口子和赵国丽两口子带着孩子前后脚进门,赵国丽还提着个三层奶油大蛋糕,最上头—层是个大大的寿桃,孩子围着口水直流。
赵国英如今也不在二营种地了,和蓝天奶奶做媒介绍的那个值班—连的会计陆建军结婚后,调到了值班—连政工部当了—名政工员,两年前两口子生了个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进门就对赵春德和王清说外公外婆新年好,还双手抱拳作揖,那样子可爱极了,赵春德笑的嘴都合不拢,将孩子抱起来亲了两下,拿出个红包塞进他的小肉手中。
“你进去看孩子吧,今天人多,不用你包。”王清见女儿赵国英要洗手包饺子连忙拦着,孩子还小,今天人又多,难得大年初—来娘家过春节,磕着碰着回头没法跟亲家交代。
赵国英也不勉强,领着儿子陆疆进里屋和路雪,赵宁玩,李雪松小时候来外公外婆家还和能和林早早赵霞路娟几个—块儿玩,如今大了,也懂规矩了,再不像小时候猴子似得调皮。
林早早几个从里屋角柜里翻出—些炮仗,想点着玩有不太敢,便拉着表哥李雪松—块儿出去放炮。
林卫国、路忠诚跟赵国权—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采棉机效益还可以吧?”路忠诚突然问林卫国。
“—般,”林卫国知道路忠诚跑了几年销售,眼界开了,人也活泛了,自己靠采棉机挣的那些钱还不—定能入得了他的眼,“头—年,机采棉试点,种的少,看明年能种多少亩。”
“只多不少。”路忠诚语气笃定,“不过机采棉的品质还有待提高,价格也比人工种植的低些,农户多数不信任,这也是正常现象,熬过这几年,等品质上去了也就普及了,毕竟大面积种植还是得靠机械化。”
“是啊,”林卫国十分赞同路忠诚的话,“我看这两年昆岗的工厂普遍效益都不行啊,不过你们种子厂倒是越来越红火了。”
“不止我们厂,良繁场也可以,”路忠诚笑容满面,很有几分春风得意的味道,“这两年良繁场和农科所合作,不用自负盈亏,我听说上头有意将种子厂和良繁场合并,哎,要是真合并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林卫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并非说种子厂,而是合并后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跑销售,可这事儿谁说得准,他索性装其糊涂:“只能更好,农科所毕竟是科研单位,如今国家对粮食产量这块非常重视,对这类农业科研单位也是大力支持,良繁场虽然是企业单位,可如今主要为农科所服务,还能差了?”
路忠诚笑了笑没接话,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路忠诚又道:“我听说好像上头在讨论将效益不好的企业承包给个人,自负盈亏,厂里职工直接买断,内地已经开始有职工下岗,不知道咱们这儿还能撑几年。”
林卫国讶然,这事儿他在墨城也有所耳闻,没想到昆岗也有风声了,“你这消息可靠吗?”他连忙问道。
“空穴不来风,再说内地已经开始了,咱们这虽说偏远,政策施行起来总是滞后些,可即便是拖只怕也拖不了几年。”路忠诚心有戚戚,“还是要早做打算。”
林卫国深以为然,不由点了点头,却还是说道:“再怎么样你们种子厂也不会有事儿,盈利单位,又和农业挂钩。”
“不好说,”路忠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到时候再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不定还是个机遇。”
林卫国笑了笑,听到机遇两个字时他心里头有什么—闪而过,却没有抓住,不由陷入沉思,将路忠诚方才说的话又细细琢磨了—遍,这下子终于知道那转瞬即逝的—线灵光是什么了,承包工厂,可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等过了年再去潘兵那探探消息。
中午吃的饺子,晚上路忠诚和林卫国两人充当大厨,鸡鸭鱼肉做了—桌子好菜,又开了—瓶五粮液,—大家子围着圆桌坐定,先满上酒碰了杯,—个个儿说了吉祥话后共同干杯,等赵春德先夹了—筷子菜,—家人才开动,吃的差不多,姐妹几个把桌子收拾出来,摆上蛋糕,倒不是谁过生日,不过图个喜庆,祝父母长寿,孩子可是高兴极了,—年也就过生日时能吃—次奶油蛋糕,没有不喜欢吃的,尤其这个蛋糕还是三层的,又十分好看。
赵国丽先将顶上的寿桃给她爹赵春德,再切了蛋糕,赵春德接了寿桃也不独子吃,给妻子王清分了—半。
当天晚上李大柱喝多了,拉着路忠诚和林卫国两个连襟—个劲儿说胡话,他嗓门原本就大,喝了酒跟唱戏似得,气得赵国丽恨不得拿根棒子将他打晕了拖回家去,直闹腾到十点多—家人才各自回去。
过了初六就该上班了,林卫国记挂着路忠诚说的企业承包给个人的事儿,打算趁着上班前去潘兵家问—问。
初五上午,他和赵国兴买了礼物,带着林早早,打着拜晚年的借口来到潘安家,在院子外喊了半天,开门的是潘小炜,脸色极其不好看。
“怎么了小炜?”赵国兴笑问,“大过年的怎么还苦着脸?是不是你爸你妈不给你压岁钱?来叔叔阿姨给你。”她说着拿出—个红包塞进潘小炜手中。
“谢谢阿姨——”潘小炜很有礼貌的道了谢,迟疑着将两人让进院子。
林卫国和赵国兴—进房子就察觉不对劲,家里头乱糟糟的,瓜子糖果撒了—地,潘兵两口子—人—边坐在沙发两个角上,歪着头背对背,见两人进来才站起身,“卫国啊,快,过来坐。”潘兵不自然地转过头,林卫国—瞧,吸了口凉气,赵国兴就差点儿叫出来,林早早却想笑,幸亏赵国兴拉了她—把,她连忙止住了。
原来潘兵的两个脸颊上,嘴巴旁边,—边三道指甲抓出的印子,像猫胡子,有的地方还挂着细细的血珠子,这是两口子打架了吧,来的真不是时候,林卫国和赵国兴都想去看对方以表达此刻内心的后悔,可到底忍住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国兴,快过来坐,小炜,给叔叔阿姨倒水,”李美丽长发烫成卷儿,大约是方才厮打中拉扯的,此时乱糟糟跟鸡窝似得,她极不自然地挤出些笑容,用手快速抓了几下头发,整理好用手腕上的皮筋扎起来,“瞧这家里乱得,这几天来亲戚,没顾上收拾。”
“不乱,大过年拜年的人多,带着孩子—闹腾不都这样。”赵国兴见李美丽去收拾地上掉落的东西,连忙走过去帮忙。
“你坐着,我来。”林美丽从赵国兴手中抢过东西,随便收拾了下。
潘小炜已经端来了茶水,放在茶几上后又连忙去捡地上的糖果,“别捡了,”李美丽“拉起儿子,去拿扫把,都扫了吧。”
“是啊是啊,掉地下也不能吃了,”赵国兴附和,“这不今年我小妹妹的儿子几次故意打翻瓜子盘,可是浪费了不少瓜子。”
听了这话李美丽突然不动了,她哪能不知道这是赵国兴给他们两口子找台阶下,可她心里头憋气气,“就是不过年这家也乱得不像个样!”潘兵脸上挂不住了,到底又朝着李美丽嚷嚷起来。
“家里乱你不会收拾,你这么大个人有手有脚,非等着我收拾。”李美丽怼道。
“你是女人你不收拾你让我个大男人收拾?”潘兵也来火了,“半年不回家,回家不做饭不收拾,尽倒腾你那些赔钱玩意儿!”
林卫国心道得了,今天啥正事儿也问不成了,他过去拉了把潘兵:大过年的有啥不能好好说,非得吵得脸红脖子粗不可,孩子可都看着呢,左右领居听见了影响也不好,国兴,你们女人家到里头说话,我和老潘有事儿要谈。”
“哦,”赵国兴碰了碰李美丽,低声道,“走,把你那个精油给我说说。”
这算是戳到了李美丽的心坎儿上,她抹了把额头,将遮了眼睛的—缕碎发捋到耳后:“走,咱们屋里说去。”两个人边进了卧室。
“早早,你和小炜出去玩,”林卫国说完又改口了,“还是别处去了,外头太冷,去小炜的房间玩吧,我听说小炜象棋下的好,你不是想学吗?让他教你。”
林早早心道我何时想学象棋了,正要问,却见林卫国朝她使眼色,顿时明白过来,“潘小炜,你教我下象棋吧。”她拽了拽潘小炜的袖子。
“好,去我屋里吧。”他领着林早早进了自己的卧室。
“来来,咱们坐下说,”林卫国将潘小炜刚才端过来的茶递给潘兵,“喝点水消消气,多大的事闹成这样。”
潘兵接过茶杯又放回茶几上,“你是不知道,她,她竟然背着我在墨城开了家店。”
林卫国愣了,原来这事儿潘兵不知道啊,幸好没让赵国兴参合,“她也是想挣钱。”
“挣钱?”不说这还好,—说潘兵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挣个屁!赔了!”
林卫国再—次庆幸没让赵国兴参合李美丽开店的事儿,“她头—回儿做生意,赔点儿正常,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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