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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黄山这番话没能引得陆深一点注意,直到他无缘无故突然说起庄澜有些面熟才不悦地蹙了眉,只是他还没开口,黄大娘便已经制止了儿子,黄山也立刻岔开话题,他便没多计较。只谁想得到,黄山说着说着竟说到“没根的东西”上去了。方才听黄大娘说起过,黄山正是从罗山一带回来,而赵前就是罗山人。再加之黄山那句没头没脑的说庄澜面熟的话,陆深很难不如惊弓之鸟,生怕这黄山是识破什么。
但转念一想,当时宫里逃出来的小太监只怕不少,哪里就那么巧黄山遇上的就是赵前?再者,即便真是赵前,又同黄山说了他们带皇子公主离宫逃命的事,按理他也不会认出来——毕竟黄山不会得知他与庄澜的长相,而方才他们也没有同黄山说起过自己的名字。
黄山再开口时,笑得更是欢快,像是真得了多大的笑话一样,“你们肯定猜不到那小子是怎么成那样的。”
黄山又哈哈大笑两声,伸手摆开黄大娘说他醉了要拉他回房去睡的手,“他爹是个有钱的,当年他爹娶的是个悍妇,他爹不喜欢,那婆娘又只给养活了两个闺女,他爹就在外头养了个小的,生下了他。后来家里婆娘听说了这事,一气之下直接冲到他家去,拿把剪刀——”黄山伸出两根手指头,模仿着剪刀剪东西的动作,“咔嚓一下,他就变这样了。可怜呐,那时候他还是个奶娃娃,不记事呢。不过后来,他爹还是把那婆娘休了,迎他娘进了门。”
黄大娘眼见拦不住自己儿子,伸手去拍他,又抱歉地去看庄澜。客人能说什么,只得对黄大娘轻轻摇头表示无妨。庄澜心下想得却是还好今日没有带燕珫她们过来,她和陆深都是成年人,听也便听了,大不了日后少与这人打交道就是。
“哥,你能不能别说了?”黄秀在桌底下去踢黄山,朝他挤眉弄眼。
“怎么说不得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刚回来那会儿见了给你带的鎏金簪子,一口一个哥叫的可亲热,这会儿怎么了?”黄山不顾黄秀阻拦,“你哥我在南边能混得好多亏了这小/阉/人,我知道了他这秘密,他为了封我了嘴不让我说出去,嘿嘿,常常拿钱给我花。”
陆深听不下去,拉起庄澜起身就走,只说是家里还有燕珫她们等着照顾,黄大娘也瞧出自己儿子不争气,满口胡话让人瞧了笑话去了,赶忙送庄澜和陆深出去,回来后没了外人,拿起扫帚就往黄山身上挥去——
“黄大娘也真是命苦,摊上这么个儿子。”出了黄大娘家,庄澜任由陆深拉着她,走路时忽然有些感慨。
“你以后少往这头来,家里有个男人不比从前了。”陆深低头去看庄澜,“这回我们可算是扯平了?”
“什么?”几步路的工夫便到了家门口,庄澜把手从陆深那儿抽出来,先行上了台阶去敲门。
“以前黄秀对我有想法,如今黄山对你也有些意思,可不是扯平了?往后可不许再揪着黄秀的事来噎我。”
“他哪里是对我有意思了?”庄澜瞪陆深一眼,也不等他,自己先埋进院子。
“他都说了觉得你面熟。”
“这不就是寻常男子勾搭姑娘常爱用的招数?见着个姑娘为了靠近乎都这样讲,横竖我对他没意思,日后也不会理他。”
这话题说下去也没意思,陆深也不过是想着方才饭桌上黄山说的那事让人尴尬,才刻意挑了个话头。
“不过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进了房间,关上门,庄澜才终于抚着胸口大喘口气,“我还以为他是认得赵前呢。”
陆深上前,捏了下庄澜的脸蛋,“果然是心有灵犀,我也这么想过。”
“还好不是。不过我瞧黄山那样子,是个没谱的,只怕脑子里也只记些混事。”
话没说几句,陆深便走了,庄澜喊他,他只说是去瞧瞧他年初从天氏牵回来的马。这马一直养在家里后院,陆深再忙也不会忘了每日来喂马,好在这马长得也快,如今已和成年马一般的大小,陆深越看越知这是匹好马。喂过马,陆深又去看了看院中停着的马车,说起来这马车也算是他和庄澜同历生死的见证。陆深上了马车,里里外外检查过马车各处都完好,才安下心回房洗漱。
与黄大娘家毕竟是邻居,黄兰又在家里读书,两家人见面是难免的,但庄澜没有想过第二天就再见到黄山,而且还是他亲自来拜访。
黄山借着来送黄兰的由头,大摇大摆进了院子,见了庄澜只说句妹妹好便嘻哈着让黄兰领他去读书的屋子瞧瞧,全然没有见外的样子。庄澜愣在院中,真是没想过这黄山竟如此没皮没脸,但看在黄大娘的面子上到底忍了下来,没有赶黄山走。可黄山从屋里出来又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妹妹不请我喝杯茶?”
庄澜似笑非笑,“如今街上都是灾民,很久不去采买,家里没有茶叶了,只有白水,只怕会招待不周。”
庄澜这话的意思很是明显,是逐客之意。
但黄山哈哈一笑,毫不在意,不是真的没懂还是装模作样,也不等庄澜请,自己就往正厅里走,“那有口热水喝也是好的。”
庄澜心里憋着气,但还是忍下来,没有发作,“小瑶,去倒水来,要滚烫滚烫的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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