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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完油,景宁看了眼余额,叹口气,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工作以来第一次期待早点发工资。

到舞团,行政总监找到她。

景宁回来一阵子,基本稳定,按照舞团的规格,给她安排了个人化妆间。

景宁收拾东西的时候,公用化妆间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微妙,大家各忙各的,又好像透过镜子偷偷看她。

东西不算多,一个纸箱、一个纸袋装完,景宁抱着纸箱起身。

“我帮你吧。”王佳走来,提起那个袋子。

“谢谢。”景宁冲她笑笑。

王佳比她小两岁,新进舞团不久,对谁都是未开口先扬起一抹笑,嘴角边俩梨涡装着甜,招人喜欢。

这时门外走来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大束玫瑰,提着声音问:“请问哪位是景宁?”

“她她她!”王佳一个劲儿指着景宁,“没有演出也有人送花,是粉丝还是追求者啊?是许总吗?”

话落,王佳快速掩住嘴,只露出一双笑眼看着景宁。

许哲岩母子和景宁母女关系匪浅,在舞团里不算秘密,这会儿一双双眼睛通过镜子偷瞟景宁。

景宁签收了花,王佳指了指里面的卡片,催道:“快看看。”

拿起卡片,漂亮的小楷写着:今天的阳光真好,清晨看见你的刹那,我便失了心智,此后一天都是温柔光景。

这...怪肉麻的...

景宁本以为是他送的,见到这段话都迷茫了,不像是他会说的话,这花能是谁送的?

王佳惊叹:“好温柔哦,就是怎么没落款,......咦?反面好像也有字。”

景宁翻过卡片,另一面是没图案的白纸,极度潦草地写着两行字,她将卡片拿近些,仔细看才认出写了什么:送花很俗,但能传递一个信息,有人在追你,退开点。

落款两个字格外大,笔画张扬得能飞起来——弓长马也。

景宁滞了一下,有点想笑,又有点落寞,像是楼道里吹了声哨,声音过后更显得空寂。

王佳惊讶了:“张—”

景宁竖起手指,比了个禁声手势,王佳立马闭紧嘴,收住后面的字,脸上全是惊讶。

搬到新化妆间,干净而冷清,没有闲言碎语,没有异样的眼神,也清净舒心。

白色化妆台上,一束鲜红的玫瑰,馨香满屋,让人难以忽视。

景宁最后看了眼花,伴着点捉摸不定的情绪去了练功房。

芭蕾舞对身体素质要求高,每天坚持不断地进行基础训练,才能保持最佳状态。

早上的训练结束后,回到化妆室,手机里一条刚收到不久的未读信息。

张驰:我在楼下。

门外传来说笑声,景宁等了等,大家都走了才出门。

可到电梯口,遇见了陈总监,莫名就有些心虚。

走进电梯,陈总监看看她,带着黑眼圈,有点疲倦。

他说:“没拿到《舞姬》的主演不要气馁,遇到困难很正常。”

电梯下沉,小小的四方空间,景宁突然说:“我好像越跳越不明白什么是舞蹈,是不断挑战更难的动作,尝试新的编舞,寻找新的灵感,还是什么?”

一股脑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并不感觉轻松,好像更沉重、更迷惑了。

陈总监没马上答,斟酌如何表达合适,电梯到一楼,他垂眸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说:“你母亲是非常优秀的舞蹈艺术家,她对你的影响很深,可每个人终究是不一样的,你还在她的框架里,你应该去走自己的路。”

走出大门,秋天阳光温热,风微凉,景宁低头,踩过一条条地砖缝。

“迷茫,开始思考,证明你已经在路上了,只不过这条路太长,你还不知道如何走下去。”

“舞蹈是为了什么?”景宁声音轻,像倾诉,又像自言自语。

陈总监轻轻笑了一下:“寻找到你最接近灵性源头的地方,忘了表演、忘了观众、忘了自己,和舞蹈融为一体,那时候应该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舞蹈。”

景宁想得出神,走过小广场,忽而看见路边停着一辆摩托车,还有他熟悉的身影,一瞬间脸红心跳。

陈总监迈步走在她身边,安慰道:“你的技艺很好,在同龄人里是拔尖的,自信一点,中午一起吃饭吗?”

景宁被最后一句拉回神,忙说:“不用,我约了朋友。”

她看都不敢看张驰,装不认识,生怕露出端倪。

陈总监转身离开时看到路边那辆漆黑劲悍的摩托车,和车上坐着的人,那气质和景宁完全不搭调,他没多想,走了。

景宁生怕陈总监突然回头,一时间不敢走向张驰,踟蹰在原地。

别说交往,只是和张驰他们接触,交朋友,母亲必定是勒令她退掉房子,搬回家去,以后不许再往来。

她脸上藏不住情绪,张驰将她的闪躲看得一清二楚,他坐着没动,直到陈总监坐上路边一辆车,才拧动油门滑过来,景宁还是神思不宁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上车。”张驰说。

景宁后脑盘着头发,不好戴头盔,前面路口有交警,于是说:“前边有家海鲜楼,吃海鲜怎么样?不然你先骑车过去,我走路也就两三分钟。”

张驰从没主动讨好过谁,第一次被这样不待见,一股无名火烧起来,躁得很,看看她,忍住脾气,也没骑车先走,慢悠悠跟在她身边。

“你不用这样。”景宁尴尬,一路人都看着她。

张驰一手支着油箱,一手自如地控制车头,懒懒说:“怎么样?”

“你先走吧,路人都——”

景宁话没说话,身旁引擎轰响,一阵风刮起,张驰已经骑远了。

心就那么一空,她停了两秒,继续走,满地枯黄的叶,踩出沙沙的沉闷。

景宁到的时候,张驰坐在窗边的位置,正用手机点菜,听到拉椅子的声音,抬头瞥她一眼,将手机推过去,问:“看看还要什么?”

白灼虾、海参鲜锅、香煎鳕鱼、清蒸小墨鱼、爆炒鱿鱼、猪骨鲍鱼汤......他已经点了不少菜,两个人吃不完,她说:“我没什么要的,不够再点?”

“嗯。”张驰收回手机。

他们单独吃饭还是第一次,景宁神思不知在哪,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低头吃菜,就是没正眼看他,张驰心口那股邪火更旺。

一桌菜,两人心思各异,都没胃口,吃好的时候菜都没怎么动。

景宁起身去买单,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用手机点的菜,她怎么回事,注意力去哪了。

她说:“说好我请客的。”

“下次,”张驰站起身,“走吧。”

他板着脸,明显情绪不好,景宁知道自己惹他不开心了,但她不会处理这种情况,只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走出餐厅,一辆电动车在倒车,景宁没留意。

手臂忽而一紧,被他提着往后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张驰窝火,想骂和他吃饭就这么不情愿吗?走个路都心不在焉。

没等他发脾气,骑电动车的男人先骂道:“你tm没长眼啊?”

景宁心噗噗跳,正想道歉,身旁一道冷硬地声音斥去:“谁没长眼?”

男人见这位气焰逼人,一脸的“老子不爽”,感觉自己开口会沦为出气筒,小声嘀咕着什么,骑着车走了。

转眼又剩两人,鸦雀无声,景宁两手交握着,紧了紧,小声说:“那我先走了?”

“嗯。”张驰也很沉默。

午后阳光明耀,秋风冷飕飕地带下几片黄叶。

一个往左边慢慢地走,一个往右边骑车。

张驰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会儿,她脚步毫不犹豫,一拧油门,加速驶走。

景宁走了几步,心终放不平稳,回头看一眼,他已经没影了。

晚上回去,景宁去宠物店买了条遛猫绳。每只猫的性格都不一样,机车特别皮,像养了条狗,还是神经质的狗。

找回机车后,景宁反思,自己陪它的时候不够,机车大概在家闷坏了,才想着跑。

景宁捆好垃圾袋,一手抱猫,一手提着垃圾下楼。

到一楼,抬手丢垃圾,看见绿色垃圾桶里一件黑色外套,乱糟糟丢在垃圾之上,衣服上的白色猫毛异常醒目。

是张驰昨晚兜着猫回来那件衣服,景宁本想帮他拿去干洗,他反手就丢掉了,是啊,他那么排斥猫,当然不要了。

这个牌子的衣服是定制的,为客户量身打板,做工繁琐、时间久、价格昂贵,他丢的时候想必挺轻巧。

知道母亲的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家原来挺穷,景宁平静接受了,母亲喜欢买奢侈品,她从小什么都不缺,反倒没有特别的欲望,之后该怎么样怎样。

这会儿突然想到,上次在电影院遇见他相亲对象,那人的名字忘了,但她说的话还一字不差地记得“他的家庭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都配得上的”。

落差感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来了,一时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傍晚天色愈清,天高气爽,夕阳坠在天边。

走出小区,车行前站着一帮人,个个都认识,是他们车队的,还有个女的,许乔,车队赞助车厂老板的女儿。

一圈人围着车,听他们的话,好像是一辆改装车,机械师还在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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