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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说是便是吧。”唐窈垂眸掩住了眸中的复杂神色,虚假地应承着。

听到这句,祁浔先是笑了一声,转瞬勾了起了唐窈的下颔,笑意浅淡了不少,一句话说的别有深意,“原来副使大人也会这般袒护一个人。为了她,竟然连醋我这样的话也应了。看来窈儿同王妃私交甚好,那夜窈儿设计于我,可是通过她将消息传递出去的?”

唐窈心中大惊。祁浔直直盯着唐窈,自然把她眸中的震惊之色收入眼底,心中忖度着唐窈此时的心思。

唐窈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祁浔会怀疑到赵柔桑头上。可再转念一想,自嫁过来之后,她有意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牵连到赵柔桑,因此从不去探侯她,只偶尔关切问丫鬟一句病况,或是依着礼数送些滋补的药品。莫不是自己太过疏离反而惹了祁浔怀疑?

再想想祁浔这人自诩聪慧,他必然觉得有丫鬟盯着,而自己又从不与外人接触,府里唯一有可能会支应她的便是赵柔桑了,再加上赵柔桑一直病了那么久,祁浔怀疑到她头上倒也合理。

一时间唐窈心中千回百转,一方面她暗自庆幸祁浔没有怀疑到自己是通过山茶花来暗通消息的,另一方面,却也担忧起来,生怕祁浔真的认定是赵柔桑,而把她无辜牵扯进来。

“殿下多虑了。王妃娘娘从前在南渊时母妃不受宠,在如今的太后面前辛苦讨生活,谨慎度日,战战兢兢。她若非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也不会被送来和亲不是么?妾看到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从前的自己,便对她多了些心疼照顾。”唐窈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祁浔听罢恢复了平日里慵懒的神色,话也不正经起来,握着唐窈的手捂上自己的心口,“我从前也在皇后面前辛苦讨生活,窈儿怎么也不心疼心疼我?”

唐窈嘴角一抽,觉得祁浔的脸皮无敌地厚,“殿下说笑了。”

“窈儿若心疼我,一会儿多输我几局便是了。”

唐窈愤然抽回了手,匆忙起身找由头道,“我去给殿下添些茶水。”

祁浔也不拦,只是悠悠地威胁道,“那我去找王妃下?”

唐窈坐了回去,扶额无奈道:“那殿下不许再给我画乌龟!脸上和……都不许!”

“唔。好。”祁浔狡黠地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

清溪堂。

赵柔桑刚进院落,便听到小丫鬟们在墙根窃窃私语。

“诶,你听说了么?方才那药罐子去求见殿下,殿下连面都不给见呢!”

“听说了听说了!我一个小姐妹就在彼姝堂那边伺候,刚刚听她讲的。听说殿下命丫鬟以午寝为名打发了她,转眼便和侧妃娘娘大声嬉闹,连戏都懒得做全。”

“哎哟,可不是嘛!咱们可真惨!被分在这清溪堂,连个赏赐油水都没有。那南渊公主可真抠索。”

“哪里是抠呀,听说那药罐子在南渊就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和那皇帝弟弟不亲厚,估计也没什么积蓄,到了这儿,一直病着,府里的管事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你看她平日里吃的用的不就知道了?和彼姝堂里的简直是天上地下!你们以为她方才为什么去找殿下,还不是……”

“你们不干活在干什么呢!”绣连气不过,出声怒呵道。

几个丫鬟回头见是赵柔桑和绣连回来了,也不慌张,只懒懒地请了个罪。

“绣连姐姐,那么大声干什么。你若吓着了王妃娘娘,不知她又要卧床几日了。”几个丫鬟阴阳怪气地说完,便哧哧地笑着。

“你……你们!”绣连怒不可遏,走上前去要收拾她们,“你们反天了!”

“绣连,回来。”赵柔桑叫住了她,脸色已十分难看,眼见眼眶中的泪水就要溢出来了,却还在生生忍着。

她在南渊的那些年,早已学会了如何忍气吞声,谨小慎微。

如今她嫁过来,母国势弱,必不会为她出头,而自己在这南渊孤身一人,无人帮扶,又不得宠爱,只有个王妃的空架子,便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若起了冲突,这里处处都是北奕人,窈姐姐如今得宠也不想与她亲近,起了冲突,谁会帮她这个敌国来的外人?到了最后,只怕还要自吞苦果。

“哟!还当是你们南渊呢!这里是北奕,看好了!还容不得你们两个被送来的“祭品”撒野!”一个尖嘴猴腮的丫鬟讽道。

这些丫鬟自然不怕赵柔桑,她至今嫁过来已有好几个月了,整日里病歪歪的,连殿下的面都见不着,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北奕南渊两国连年交战,许多人的父兄上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她们对南渊人恨之入骨,唐窈如今整得殿下宠爱,谁也不敢冒犯,自然想把气都撒在这个柔柔弱弱的赵柔桑头上。

“绣连,咱们进去。”赵柔桑只当听不到,蹙起秀眉唤道,一滴清泪也挣开束缚滑落下来。

傍晚,刘婆子照例带着人给赵柔桑送菜,一盘一碟地端上来,果然同往常一样,都是些素汤寡水的粗糙菜,连荤腥都不见。

“娘娘,怎么样?老奴早就跟您说了,您呀,就好好在这清溪堂内乖乖吃饭睡觉也就是了,别今天嫌饭不好,明天又要绫罗绸缎的春衣,还想着去找殿下去告状?找侧妃娘娘替您撑腰?别想了。侧妃娘娘如今正得殿下宠爱,哪有闲工夫管您这些小事。如今可好,午间这一遭怕是又成一段笑谈了。”那刘婆子喋喋不休地说着,菜也上得差不多了。

她屈身草草行了一礼,“娘娘若无别的事,老奴便告退了。”

“下去吧。劳烦刘妈妈了。”赵柔垂着眸子,燕尾般的乌黑睫羽遮掩住了眸中情绪,让人看不清神色。然而葱段般的纤纤白指却已要将手中的梨花帕子搅烂。

她自嫁过来后,便一直病着,只偶尔听丫鬟们讲着窈姐姐如何的受宠,那些日子她身子有恙,无心关心其他,心底里也是为窈姐姐松了一口气的。况且她一直害怕,也不愿承宠什么的,既然病了,倒正合适有由头。只是渐渐地,每次病刚好些,却又反复,她心中疑惑万分,有次听丫鬟们议论,说是不是侧妃娘娘干的,府里就两位主子,这王妃娘娘也是天生的美人坯子,怕分了宠。她一直不肯信这些浑话,和亲路上窈姐姐一直照顾自己,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可渐渐的,她病得久了,听着丫鬟们每日讲着窈姐姐如何受宠,而自己病的这些日子她又从未来探侯过自己一次,心里便越发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天气转暖,病也渐渐好了,可府里的人见她病已好,也不必仔细着吃食衣物什么的,便总拿那些粗糙的东西来糊弄她,她今日午膳时与刘婆子理论,刘婆子便气冲冲道,有本事就上殿下面前说去,再不济去向侧妃娘娘告状,在这里拿她撒气算什么本事。

她在南渊时再如何不受宠,好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衣食上却从未被薄待过。她便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想着去找殿下至少看在两国合约的份上给她些照顾,即便要承宠……自己心里虽然有些怕他,但她已经嫁过来了,终要有一日的,否则她要如何在这桓王府里安身立命。再不济,她想着可以去找窈姐姐,同她说说,她应该会看在一同嫁过来的份儿上帮她一二吧。

今日也是赶巧了,一问丫鬟才知殿下就在彼姝堂内,她便想着以请安为由正好可以有意无意地提一提自己在府里的境况。可哪想到,竟成了一场笑话。

她再也不要过这样受人欺辱的日子了。从前在南渊是,如今在北奕也是。南渊把她当作祭品一样地送过来,而窈姐姐也弃她于不顾。

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公主……”绣连蹲下身来,看着已被赵柔桑掐出血的掌心,心疼地出声唤道。

赵柔桑回过神来,指尖松开,殷红的血珠沁了出来,晕染在了梨花帕子上。她握上了绣连的手,泪水簌簌而落。

“绣连。”

“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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