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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鑫鑫知道宋芷昔一贯对自己狠,却不曾想她竟狠到这种程度。

她下手很快,丝毫不带犹豫,甚至连镜子都不用照,不过须臾,她右脸便多出一道血淋淋的伤,从右侧太阳穴一路贯穿至左颊下颌骨的位置。

这一幕实在太震撼,就像是一块原本价值连城的美玉生生被人毁成了下脚料。

她完好无暇的左半边脸越是美好,越衬托出那道伤痕的狰狞可怖。

周鑫鑫视线落在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捏了下。

就像每个不忍看到美好事物被毁的普通人一样,震撼过后,只余惋惜。

他本是个除灵石外,对任何事皆不上心之人,对宋芷昔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角斗场中那段。

如此一来,他便愈发不解,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一个女人对自己这么不留余地。

那一刻,周鑫鑫甚至都有些后悔。

后悔将她引荐给周若岚。

甚至还有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在脑中旋绕。

若是能早点遇见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像是被这无故生出的荒谬念头给吓了一跳,周鑫鑫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尔后,他目光又移至宋芷昔完好的左颊上,幽幽叹了一口气。

一切反常不过是不忍看到美好的事物被毁罢了。

他在心中轻轻对自己说。

宋芷昔很痛,痛得浑身都在发颤。

可越是痛,她头脑便越清晰。

她没错过周鑫鑫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怎可能就只是为了攻略一个巫启?

毕竟,和周家少主比起来,巫启又算得了什么?

周若岚说得很对,以美色为刃并没有错,她既有这样的底牌,若不好好利用才是真傻。

脸上传来的痛让宋芷昔止不住地抽气,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该你动手了。”

周鑫鑫如大梦初醒般的缓过神来。

他一言不发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个拇指大小的透明珠子,珠子甫一出现便悬浮在宋芷昔头顶上空转。

周鑫鑫双手飞快结印,不消片刻,那颗珠子便由透明转为淡紫色。

宋芷昔本就因痛而有些苍白的脸变得愈发惨淡,待到周鑫鑫结完印,那颗珠子已彻底变成深紫色,宋芷昔也因承受太多痛苦而坚持不住地晕倒。

周鑫鑫伸手一揽便将她纳入怀中,眼睛却始终停留在那道血淋淋的伤口上。

天像是被人捅破了个窟窿,雨在不停下,豆大一颗,砸在脸上生疼。

宋芷昔一剑刺穿最后一个追兵,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大雨中走着。

她头很晕,脸上的伤更是火灼般的痛,若不是手上还有一柄剑做为支撑,她怕是早已栽倒在地。

为杀最后一个追兵,她浑身灵力和气力皆被抽空,偏生这时候又跑出个落单的邪修。

这邪修本该与那群人一同围捕宋芷昔,却因群战时太过混乱,被人踩掉了一只鞋而落单,本以为是件倒霉事,现在才发现是件天大的好事。

他紧了紧手中形似杀猪刀的武器,眼中渐渐浮现出贪婪之色,此女的头颅可是价值千金呐。

宋芷昔一脸绝望地看着这个不断朝自己逼近的邪修,她甚至想过要自爆金丹,与他同归于尽。

雨幕中走过一个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斗篷男,他身形高大,修为更高,至少金丹初期的宋芷昔看不透。

密密匝匝的雨连成一片,他却连片衣角都未被润湿。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宋芷昔都不知最后关头她怎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竟一下便扑到了那人身上。

“救我……”

宋芷昔抬头的那一霎恰好有惊雷响起,紫色闪电张牙舞爪撕裂黑夜,照亮一整片地,随后又彻底的暗了下去,一切归于沉寂。

就在雷电交替的间隙里,斗篷男看清了怀中女子的容貌。

很美。

至少在他所见过的女人中无一人能与她比肩。

可这又怎样?

斗篷男却丝毫不为所动,正欲将怀中女子推开,第二道闪电落了下来,狂风骤起,掀开遮住她右脸的鬓发,露出一道贯穿大半张脸的伤。

雨水仍在不停地冲刷,伤口像是永生永世都无法愈合般不停地向外渗着血。

斗篷男身形一滞,手中动作改推为楼,宋芷昔的腰便这般被他扣入掌心。

那邪修修为本就不低,又一时被贪欲给冲昏了头,都这情况了,竟还想冲上来抢人头。

斗篷男一动不动地立于原地,只微微抬了抬空出的那只手,邪修便像失了智般的放声嘶吼,宋芷昔虚弱地掀开眼皮,朝邪修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密密麻麻的蛆虫爬满他的身体,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邪修瞬间就被啃食得只剩一副森白骨架倒在水泊里。

宋芷昔已彻底昏迷。

斗篷男看都没看那邪修一眼,闲庭散步般地抱着宋芷昔在雨幕中走。

宋芷昔醒来已是两日后。

她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发呆,一只裹满绷带的大手伸了过来,手上端着一碗散发出腥臭味的药。

“喝。”简简单单一个字,喑哑得像是泡在水中快要腐烂的陈木。

宋芷昔眼中依旧无一丝神采,她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宛如一条腌废了的咸鱼。

那人便是宋芷昔此番要攻略的对象巫启。

他整个人都藏在灰扑扑的斗篷下,脸、脖子、手等本该裸露出来的肌肤也都细细裹上了一层绷带,只露出一双惨碧惨碧的眸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刚被人从泥土理刨出的阴冷气息。

他动作粗鲁地将宋芷昔一把从床上拽起,宋芷昔不由得抬头看他一眼,恰好对上他那双野兽般的碧瞳。

他眼睛很绿很绿,一眼望过去便让宋芷昔想到了前世她母亲最爱的宝石祖母绿。

就在宋芷昔愣神的工夫,巫启已捏着她下颌,粗暴地掰开她嘴直接灌药。

那药的味道比闻起来更恐怖,已不单单是苦,只一口便直冲脑门,呛得宋芷昔眼泪都流了下来。

宋芷昔奋力挣扎,那双手却像铸了铁般牢牢禁锢着她。

直到碗中不剩一滴药,巫启才终于松手放开宋芷昔。

那些药哪怕已经顺着食道流入胃里,宋芷昔仍觉恶心,她捂着嘴,肚子里一阵翻涌,那些被强行灌下去的药仿佛就要溢出嘴角。

宋芷昔连鞋都顾不上穿,直往屋外冲。

她赤着的脚才触及冰冷的地面,整个人便一阵天旋地转。

巫启拽住她衣领,又将她丢回了床上。

宋芷昔一脸茫然,显然还未搞清楚状况,那只缠满绷带的大手又一次捏住她纤细的下颌。

他惨碧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情绪,只静静盯着宋芷昔脸上伤口看。

已经两天了。

整整两天过去,那道疤都无要愈合的迹象,仍在不断向外渗着血。

许是从未遇到过这般棘手的情况,巫启又盯着宋芷昔脸上那道伤看了许久,近一盏茶的工夫后,才收回手。

在他眼中宋芷昔仿佛就是个死物,活着的是她脸上那道伤。

他径直走出这间满是灰尘味的小屋,关门声响起,宋芷昔仿佛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这是要将她囚禁起来?

宋芷昔缓缓倒在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木墙上两掌大的窗。

窗外阳光正好,她目之所及的那片天缓缓飘过一朵絮状的云。

爱咋咋地吧,反正碰上这种事,人间已无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接下来几日是不带停歇的喝药。

宋芷昔虽毫无生存欲,却依旧是个怕麻烦怕到骨子里的人。

药再难喝,也不需要巫启去强行灌给她喝,她就像个听话的人偶,事毕,便直挺挺瘫在床上,看着那一小片天发呆。

巫启收好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若不是宋芷昔天天生无可恋地瘫在这里,他都想躺上去看看那片天究竟有何玄机。

这时候就不得不夸一夸宋芷昔毁容毁的讨巧,她本就是左脸比右脸更好看,日常也是习惯向右侧着躺,如此一来,她脸上的伤便被遮得严严实实,从巫启这角度望去,美不胜收。

他却像是被火灼烧到了般迅速转移视线,出门,落锁,一气呵成。

宋芷昔脸上的伤像是根本就无法愈合一样。

可比起那道伤,宋芷昔的人更颓。

她完全忘了云华门灭门之后所发生的事,如今储存在她脑子里的后续记忆是周鑫鑫随手给她乱塞的。

那段被胡乱塞进来的记忆可谓是灭绝人性。

宋芷昔的记忆中,云华门覆灭之后,她便被一个邪修大佬看上强行捉了回去做宠妾,到这里走向倒还算是正常。

不正常的是,大佬把玄青也一同抓了回去做男宠。

结果为了争宠,玄青竟跟她反目成仇???

亏宋芷昔还一直以为玄青是被迫无奈卖屁股,想尽办法要救他和自己出魔窟,他却因自己没宋芷昔受宠而怀恨在心,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谋害宋芷昔,那场雨中追杀便出自玄青之手,以至于宋芷昔这些天来都在不断怀疑人生。

这到底是个什么奇葩走向?又究竟是个什么魔幻世界?

若要认真追究起来,倒也不能怪周鑫鑫,他这么个大忙人还真没法事事亲力亲为,便嘱咐手下找段自认为很惨的记忆来给宋芷昔填补空缺,岂知,闹了个这么大的乌龙。

宋芷昔这一天天的实在是太颓了,颓到连巫启都要看不下去。

他大抵是史上第一个劝“人质”要好好活下去的“绑架犯”。

每日与宋芷昔之间的对话翻来翻去就这么两句。

“起来。”

“不,我要等死。”

“为何要死?”

“我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奇葩情节。”

“好好活着。”

“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要!你!好!好!活!着!”

“我一定是在做梦。”

以上对话重复三千六百八十遍后,巫启终于坐不住,他一把掐住宋芷昔下巴,声音依旧喑哑:“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不想活?”

宋芷昔依旧懒得搭理他,仍在自我催眠中:“我一定是在做梦,对,现在出现的这个丑八怪也是梦。”

空气有着一瞬间的凝滞,巫启冷冷看着宋芷昔脸上那道还在流血的伤。

许是一个人住了这么久着实太寂寞,许是这些天真被宋芷昔气到想呕血,他一反常态地想反驳,故意用最恶劣的语气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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