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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突然尖叫了一声,拉着陆元嘉的手就往家里跑。陆元嘉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姐姐要这样,这火光冲天的场景看了也并不是很可怕呀,姐姐到底在着急什么?
等两人跑到卢府附近,陆元嘉才醒悟过来,原来这烈焰的火光之处竟然是自己的家。远处的灯花会鸣笛奏乐,可他们的家却是一片罗刹地狱,奴仆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和姐姐此刻并不敢贸然前进,因为在他们家外面围起一圈人,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他们拦着府门,根本不让里头的人出来。
姐姐突然转过身,将陆元嘉拉到卢府对面一堆破败的堆砌物里,用穴位将他牢牢封住,亲了亲他的额头,笑着说:“乖弟,在这里等姐姐,不要过来,知道么?姐姐马上就回来的。”言罢,又用东西将他里里外外都包起来,不让人察觉到。
陆元嘉看着姐姐矫健地从外墙偷偷翻了进去,却不想,那些人立马就有人发现了姐姐。姐姐甚至来不及救出一个人,顷刻间,就被几个人拉拉扯扯地围住了。他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害怕他的姐姐受到欺负。可他从小到大不似姐姐,练就一身好武功,连身子骨也要比普通的小孩单薄几分。躲在这里他都可以听到那些人说着什么□□的话,他当时年纪还小,似懂非懂,如今想来,恨不得撕烂那些人的嘴巴。
陆元嘉亲眼看着姐姐一双手被那些人折断,母亲亲手做的蓝色衣衫被撕成碎片,飘零在火光之中,那些嚣张的笑声、骨头错位的声音,统统充斥在他的耳畔,起起伏伏的身影被火光倒映在地上,像是狰狞的恶鬼,还有什么,还有姐姐那一声一声压抑又低沉的哭泣。
他的姐姐本是翱翔在天上最美丽的一只凤凰,如今就像生生被砍了翅膀一般,颤抖着,挣扎着却无力反抗。哭泣里只能一点一点被摘掉最美丽的羽毛。弯折的腿与泪水的脸,人人都享用她的美。
多年以后,陆元嘉都不愿意再想起那个画面,血腥味夹着靡迷味充斥在鼻翼间,那是他心里最深的痛。
他眼睁睁看着姐姐,却什么都不能动,什么也不能说,一双唇早就被自己咬得一塌糊涂。
陆元嘉被点的穴位解开的时候,他没有一刻如那个时候一样绝望。那些恶徒已经走远了,只留下姐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脱下自己的衣衫,只有小小一件,根本不足以盖全姐姐的身。
那一张少女的脸,空洞又绝望的望着陆元嘉。姐姐抬起手臂,想要抹掉陆元嘉的眼泪。本是一张绝色的脸,在火光中更显得妖艳非常。
她垂眼看了自己的身子,低低笑了一声。常年练武之人随手带着一把匕首,哪个位子一刀下去能致命的,她都晓得。匕首刺穿的时候,陆元嘉甚至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红色的血液如妖艳的红花一样在姐姐的胸口处开出绚烂的花。
她侧着脸,望着陆元嘉:“姐姐现在这副鬼样子,好难看。乖弟,帮姐姐放到那里面好不好,姐姐想去找父亲。”
陆元嘉固执地摇了摇头,嘴里哭泣,“姐姐不要丢下梓儿好不好。”
姐姐却弯着眉眼,“帮姐姐好不好,姐姐求你了。”
姐姐的身体一点点凉透,他终是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那是一场陆元嘉的噩梦。是他日后连想哭都哭不出来的苦楚。
接近柳嫣是陆元嘉一开始就设下的目的。
他想着帮她治疗狐臭,不过是为了方便下、毒。与她亲近,也不过是为了降低她的防设心。他甚至开始打听,柳家年龄适宜的女子有哪几个,他要用他的方式,叫这些人尝一尝姐姐当年的苦。
可陆元嘉算计好了一切,却唯独漏算了人心。他的计划完美无缺,女人最怕是什么?不过是爱上了却被抛弃。给她一场镜花水月的爱,然后转身离去,叫她日日夜夜饱受相思之苦。可日益相处中,两厢生出的情丝却偏偏交缠在一起,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之人,当断就能断。
可看着她受委屈,陆元嘉心里会难受,看着她因为狐臭被人嘲笑,陆元嘉翻遍医书要找出治疗方法,看着她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小表情,陆元嘉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积压的仇恨与相恋的爱意像是冰与火的较量一直煎熬着他的心。
那下了毒、药的解药到底还是被他换成了真正的解药,对于她,陆元嘉已经下不了手了。
可若不是当年柳嫣的父亲和努、尔、汗一起合谋,他卢家上上下下六十四条命又怎么会化成灰土,他姐姐又怎么会这样没有尊严的惨死。
他厌恶自己,明明仇人的女儿近在眼前,他却对她动了情,甚至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对她动情。可厌恨又有什么用,她不过是对他微微笑了笑,他就要推翻自己数十年来的布局,他矛盾、他痛苦。
柳嫣笑着告诉陆元嘉,她就要出宫了。其实潜意识里,陆元嘉知道她出宫是为了什么,可他看着柳嫣一张细白的小脸,绽放着明媚的光彩那些在心里发酵的情绪便忍不住想要就想要发泄出来。凭什么,她可以活得那么好,凭什么姐姐就死得那么惨。
那些不好听,不中听的话,他说得很快很决绝,可说完以后呢,他好像立马就后悔了。他见到柳嫣倒在地上,真的好想上前去扶一扶她,可他真的做不到。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爱过又怎么样,他总能忘记的,大不了去白夜森林讨一瓶忘情水。可他这样想的时候,却忍不住捂住脸,哭泣起来,一如当年卢府火光下,那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柳嫣离开皇宫以后,却没有回自己家。她本想出宫以后就能和陆元嘉在一起了,可如今这个念想已经破灭了,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是当她途径当涂的时候,那里正爆发一场巨大的瘟疫。城门紧闭,只进不出。
柳嫣自小聪慧,与陆元嘉在一起的时日也多少接触医书,对一些简单的包扎,小痛小病也有些了解。自曹裴裴一事以后,她不再是曾经那个爱摆架子的贵女,面对那么多生离死别,柳嫣立马就跟随其中一支救病队伍跟进了瘟疫的现场。
天灾人祸面前,所有一切都变得十分渺小。若是昔日认识柳嫣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一定认不出来她是曾经柳太傅的掌上明珠。
彼时,柳嫣正半跪在地上,替一个孩子上药,因为天气炎热,那孩子脸上长出了很多的类似水痘的东西,如今已经发炎了,流出了脓水。
神医普世安见这个姑娘虽然脸色也摸上了不少脏东西,但是人身上有种莫名的气场,这姑娘一看就不像是这里的农家女孩。更令他觉得有意思的是,这姑娘包扎的手法和陆元嘉一模一样。
普世安平素就爱穿粗布衣衫,看起来与普通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异样。他蹲在柳嫣身边看着的时候,柳嫣以为他也是看病之类,轻声细语地说:“老人家,你在旁边等一等,我先帮这个孩子包扎一下。”
普世安没有说话,眼睛倒是落在了柳嫣身上的水壶上,那一只玲珑的水壶,看起来都价格不菲的样子。如今的重灾区,什么都却就是不缺钱,因为千金难买一勺水和半勺饭。那水壶里的水就变得格外的珍惜。
柳嫣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水壶,心想他一定是渴了。于是将水壶拿了下来,倒了一小杯留下,其余的并不介意的都给了普世安。
普世安口渴了好一阵子了,见她将水壶给了自己,心里一乐呵,连谢都不谢就将水喝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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