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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建中怀疑的看着法曹:“你收他们贿赂了?”该问死罪的不问死罪,这一看就是收了贿赂,故意轻判。他们拿偷来的钱行贿,你岂不是他们的同党?

法曹吓得差点把金币掉出来,连忙伏在马前请罪:“卑职不敢!卑职是一念之差,想让他们上阵杀敌,报销国家,大好男儿不能为国捐躯,要死在后方,死在这一点小罪上,着实可惜。”他还有话没说,这几个人也不是特别不识相,被人打一顿之后从来不想着报复,而且只偷新兵。

把死刑犯送到敢死队并不是特例,当年老种经略相公(种世衡)就这么做过,杀几个敌人可以抵自己一条命。非常有效。

种建中面色严峻:“军法无小事。”看了看这几个人被二十军棍打的鲜血浸了屁股:“暂饶你这一会,再有下次徇私舞弊,两罪并罚,将你一并问斩。”

法曹连连朝上叩头。

种建中看着五个贼已经被捆好了,瘫软在一起,就好像去骨的羔羊一样,一点嚣张气焰都没有了。

没必要再看,扫视周围那些面露喜色的人:“这几个贼偷了谁?”

林玄礼:[不是吧,我还以为你认出我了,还寻思十多年没见,我长了两三倍的身高,你一眼就能认出我很牛逼啊。我现在比当年帅了十倍不止,尤其是军营里饭太难吃,又瘦了一些,更是帅的不行不行。]

[咿,难道他下令把这几个货色斩首不是为我出气?]

[真是因为违反军令才问斩?]

心里头闪念想过这些,上前一步:“启禀知军,他们偷的是我的东西。”

种建中打量这个人,莫名的觉得眼熟。

有些年少轻狂,相貌英俊,看身上的气派像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衙内,站在一群士兵之中就显得他最优异、出众,真是鹤立鸡群,盯着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贵气,偏偏想不出何时见过这样一个少年。“今年新入伍的?”

“是。”

林都头上前答话:“知军容禀,这孩子半个月前刚来自愿参军,成为军户,分配到白虎营二都之中。年岁尚小,武艺却很高强,有些不通礼数,请知军别见怪。”在知军面前不能自称‘我’。

种建中不介意这些,勉励了两句,责令众人都要遵守法度,军中袍泽应该团结,我们是德顺军不是厢军。

继续缓缓往前巡营,放满马速慢慢检查一切,看到有疏忽纰漏或缺失的地方记在心里,等一会开会时挨个批评,叫他们赶紧改正。

五个兵痞直接被拖走,关进牢房里,等着午时拉到营门斩首。

法曹刚准备回去记录,去消这五个人的花名册,又回过神来,依依不舍的掏出金币还给他:“小兄弟,刚刚你没在知军面前告我一状,足感盛情。”

林玄礼当然没要,往回推:“往后我要是犯了什么该打板子的事,还请哥哥高抬贵手。”

“这……这是一定。”

林都头揪着他的衣领薅进帐篷里:“你自称有给知军的书信,何不上前相认?莫非是唬我?”

你唬我不管用啊。我也爱那匹马,可我不想抢。

林玄礼抿了抿嘴:“众目睽睽之下,我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不是,被惊醒还有点懵懵的!]

[然后我以为他认出我,才斩那几个贼给我泄愤呢,没想到没认出来。]

“拿出来。”

[干嘛,我可只做了一封,谁知道你是不是反装忠。]

[赌你是个好人吧。]伸手在衣服包里,从狼裘的内袋里掏出来,又有一点迟疑戒备,这人看起来不坏,可是成年人应该知道不是看起来是坏人的人才能干坏事:“都头提醒的是,我这就追上去。”

林都头的本意是要过来,让卢都虞侯鉴赏真伪,如果是真的,都虞侯拆开一看,知道人家有哥哥当靠山,自然偃旗息鼓,如果一鉴赏是假的,呵,伪造官印是死罪:“你去啊。”

不论如何这事情都能尘埃落定,总有一边得安分下来,让我好好练兵,准备杀敌报效。真烦。

种建中一边巡视一边回忆,总觉得见过这个少年,具体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又想不起来,可是这张脸在记忆中非常清晰深刻。只好努力回忆所有的亲戚故交家的子弟,一家人长得大多有点相似,可怎么想都不是。

正在思考时,听见呼喊声,回头一看,是方才那个眼熟的少年跑过来。

等二人跑过来行礼,翻身下马,在高处看人的长相看不清楚,非得认清楚这个少年不可:“什么事?”

林玄礼抱拳拱手,随即双手捧上信笺:“知军。赵十一郎,呃,遂宁郡王曾为我写了一封举荐信,说您与他稍有交情。”

种建中微微颔首,大概见过一次面吧,郡王记性挺好,幼儿时发生的事还能记住。接过信笺,先看了看盖在外面的官印,印文、字形、尺寸都对,信封也没有拆封过的痕迹,拆开来一看,纸张不是簇新的,写的内容很简短,只说是京中小伙伴要来投军,自己作为朋友,只好托付一下认识的人,希望好好培养他

。看完之后放回去:“武臣不能干预政事,更不敢与郡王结交。教头,他怎么样?”

教头:“回禀知军,林礼的拳脚功夫算是中上,骑射上佳,学过兵法,和同袍之间相处甚欢,偶尔在军营中代写书信。性情有些轻浮好动,不失为可造之材。”

种建中微微沉思,说是不结交郡王,那是不图郡王给自己说好话、帮忙。但郡王现在跑丢了,官家正在到处搜寻,他这个朋友或许知道一点下落:“很好。文官子弟才应该从军。”

毕竟他曾祖父是一代大儒,祖父热血沸腾的从军成为一代名将,就觉得你们这些文人一边说武将如何如何需要提防,如何缺乏素质,又不肯学习兵法投身其中,就很可鄙。

林玄礼看出他不想和自己有一丁点瓜葛:“知军,我本来不想呈上书信,想凭真本事慢慢搏一个加官进爵,将来若能回京献俘,也好和十一郎吹嘘一顿。奈何有人想强行买我的马。”

种建中凡事都讲究公平公正,对这种强取豪夺的事格外厌恶:“谁要买,叫他来找我买。”

“多谢知军。”

知军调转马头继续巡营,现在可以顺便看看各营吃的怎么样,有没有贪污受贿。心里以抓奸细的严肃程度,仔细思考,推敲。

俩人回去吃早饭。

……

苏轼认认真真的忙着民生问题,心思完全不在逮学生上。他相信一点,一旦受够了苦头,花光了身上带的钱,或者是听说要去送到边关险死还生,那份叶公好龙的心思消退,肯定自己站出来,不用抓,稳坐钓鱼台。

看看在座的官员们,深有感慨:“穷人命分恶,所向招灾凶。主要是等十一郎花完钱,没饭吃,问题自然解决。你们这样忙忙碌碌的找人,要是被他发现端倪,躲起来不敢花钱,那就延长了时间。”

与会人员大部分都是进士出身,或是封妻荫子的那个‘荫子’——官宦子弟,膘肥体壮,白面长髯,身穿貂裘,满口标准的官话,也纷纷表示他说的在理,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今年百姓过冬、保马法、河水的多寡、逃兵、村庄之间的大型械斗。

“现在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吕惠卿正在赴任的路上。”章楶一心都在军事上,只要不是郡王落入西夏人手里,其他都无所谓,不明着找人正是怕西夏人得到消息,找一个小孩诈称是赵郡王,他们什么诈降诈败玩的很溜。“只愿来年群策群力,狠狠的打击西夏人的气焰,让那梁氏威风扫地。”

本来可以攻击李元昊得位不正,以致于有恶毒太后秉政的报应,皇帝没有实权,但是不合适,我们这边的太后也没好那儿去——章惇亲自定性的。

章楶又问镇戎,德顺,通远、积石、震武、怀德六军的知军,这都是叫来开会的,其中德顺军距离最近,其他人都分散驻扎在各处:“戍边将士们每年例行轮换调动,应该都准备好了,即刻动身。”

戍边的军队也是有区别的,在边州驻扎还是在边境城寨中驻扎大不相同,最外层的人既苦寒又危险,夜里也要枕戈待旦,随时防备进攻。因此好的主帅都会每年轮换一次,兵书上也讲,戍边的时间不要超过一年——超过了容易叛逃。现在开始轮换调动,正好可以赶回来过新年。去戍边的人也有盼头,回来的兵将也感恩戴德,比用牛酒犒赏三军更有用。

众人都起身答应,只有一个人略显迟疑。章楶:“种建中?”

种建中还在想为什么觉得那个少年眼熟而且印象深刻,被点名立刻站起来:“相公。”

章楶:“为何心不在焉?”

种建中就在想说这件事,这是最近唯一的线索,只等会议结束再说:“启禀相公,卑职军中有一个刚来投军的年轻人,手持遂宁郡王的举荐信,卑职看他有几分眼熟,打算在散了之后禀告相公,早些找到郡王,以免官家挂念不懂事的弟弟。”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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