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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满面泪痕,倒不是思念先帝,而且为了制定礼制愁的,愁的肝肠寸断。兄终弟及的事,本朝就有,太*祖和太宗就是兄终弟及。可是情况不一样,拿出当年的送丧和即位的仪式修修改改,太重了就不是兄弟之间的传递成了父子,礼仪稍轻一点又怕秦王不满。他衣不解带的侍奉大行皇帝三十三天,消瘦憔悴了许多,这是真正的兄弟情深。

“…太弟和太子的区别,大为不同,太难了,求相公指点迷津。”以前也有兄终弟及的帝位传承,但没有一个是皇帝生前册封的,都是由太后做主。

章惇在这一个多月以来,工作量没有多大变化,朝廷上下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他只是担心官家的生死,以及一朝天子一朝臣,赵佶和自己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经常能感觉到他气呼呼的瞪自己。当时是对的,现在呢?“沿用丧礼,不用改动。”

就按照太子对大行皇帝的礼节。昨天进宫商量指派谁为山陵使时、以及具体继位时间时,看到他穿的丧服是斩衰,就是这个意思。

礼部尚书战战兢兢的把制定好的丧礼流程捧进宫去。一见还没正式登基的新君,穿了一身最粗的生麻布制布制做,断处外露不缉边,是五服之中最重的斩衰,是子为父的丧服。兄弟的丧服理应是次一等的齐衰。

林玄礼现在减肥彻底成功,瘦的脸上有清晰线条。看起来和大行皇帝十分相似。把丧礼流程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会。他学礼法学的一直不太认真,反正有专人负责这方面的事,不用学的太努力。现在翻了半天,看起来好像还行,但还觉得不足:“够庄重吗?”

礼部尚书小心翼翼的说:“和以往的大行皇帝一样,没有皇太弟扶灵的先例,臣直接挪用了皇太子的礼制。”

“再庄重一些,天下百姓只举哀一个月吗?六哥让你们节俭,没让你们敷衍了事。”

礼部尚书立刻跪了:“罪臣愚钝,求殿下明示。”

林玄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不满的,没事找事的说:“祭品里的甜食太多了。仪仗序列应该再增加一些,为什么没有纸扎的麒麟。现在万物萧条,土地上冻,要在七个月内下葬,哪里来得及营造宫室?”

礼部尚书:“是是,是是是。殿下容禀,不是罪臣不考虑土地上冻的事,而是……七月下葬乃是太-祖皇帝制定祖制,轻易改动不得。倘若殿下轻易改动,恐怕将来的官家引为规矩,大兴土木修造陵寝,于国有害。”

林玄礼攥着拳头气了一会:“也罢,你说的在理。就依此办理。”

接下来去陪着向太后、朱太后、刘皇后吃中午饭,三人相对默默无言。向太后也没想到他能当皇帝,又不想看到朱氏成为太后。朱太后一直都想当太后,可这又是儿子的遗诏。两位太后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尴尬。

一桌子素菜,以豆腐木耳香菇为主。

林玄礼食不知味的一扫而空,起身道:“臣告退。”

“等等。”刘清菁突然叫住他:“佶儿,你要当皇帝了,王繁英要入驻中宫,我移居到哪里去?”

林玄礼不怎么在意这件事:“神宗皇帝的嫔妃居所之中,还能挪出一座宫殿给你。”

刘清菁有些生气:“真是人走茶凉,也不用再哄你侄女玩,你就不怕天下人说你苛待寡嫂?”

林玄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社会人的做派拿出来,瞥了她一眼:“有些人说你红颜祸水,刮骨钢刀。我本不想把这种污名加在六哥身上,可你要是诽谤新君,恐怕这种说法压不住。”反正太医说确实和纵欲有关。唉。也难怪他着急,他都快三十岁了。

刘清菁把银牙咬的嘎吱嘎吱响,悲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你,你这些年一直在官家面前装模作样,装作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林玄礼只是阴沉沉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向太后现在终于可以针对她了:“佶儿,孟氏被逼出家已有数年,我看她没犯什么重罪,现在该把她接回来了。”

林玄礼瞥了一眼猛然愣住的刘氏:“娘娘说的是,此事容后再议,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

这招太妙了!绝对不可能把孟氏接回来,那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以后只要刘氏突然找事,就拿这招制衡。

吃完饭又各自去丧礼上举哀。

宗室、满朝文武都要参加声势浩大的丧礼。

白天忙各种仪式,到晚上可以休息时,官员们起身就准备回去加班,朝廷高官都在这里举哀,只留下那些不够资格参加国丧的小官在衙门里办事,他一点都不放心。

童贯突然走过来:“相公、枢密使,诸位尚书,请留步,郎君有事相邀。”

“在哪儿?”

“垂拱殿。”

这八位国家重臣只好赶过去开会,路上用眼神相互询问,猜测是什么事。是对我们还没请他在灵前继位感到不满呢,还是急于询问朝政、国力、甚至是开战呢?在垂拱殿见面,必然是商议国政。

林玄礼带着王繁英进了垂拱殿,侍卫虽然不赞同也不敢阻拦新君。

大殿空旷,方才几名打着灯笼前后簇拥的内侍,轻轻的拿蜡烛取灯笼中的火苗,把室内蜡烛都点燃,照的明晃晃亮如白昼。

王繁英也没说话,她还是挺吃惊的,没观察过兄弟相处的现场,不知道他们的感情这么深。

林玄礼在垂拱殿里上下左右的晃了一圈,抖抖刮丝掉毛快要成流苏边的丧服下摆,随意坐在台阶上,往后一靠,看看房顶的藻井:“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哎,我得振作起来了,天下还等着我去征服。”

主要是金兀术和粘罕,不能总这么意志消沉,还等着组装的更小更精确的座钟,需要编撰数理化课本,需要改革的军制。要做的事情太多,还都不能着急,回头先写一个十年计划出来。得发展海军,但是现在没钱了,挤不出来。

现在可以写了,不怕有人偷看之后去告密。我没有危险了。

王繁英搂着丧服裙子坐在他旁边:“嗯,想想你说过的,你说你二十岁时会有一个重要人物出生。”

林玄礼瞬间支棱起来,甚至有点兴奋,捂着嘴小声说:“岳飞!岳飞还要两年就要出生了!”还有李纲!啊宗泽!渡河这次肯定渡河。我心爱的章楶现在不当经略安抚使了,可以回来和我见面了。鲁智深!这年幼的壮汉现在居然每天要回家见爸爸妈妈,还要上学,就算是现在想想还是很好笑。武松大概还是个婴儿?哎,他哥是真不容易。

举哀的地点距离小朝会的垂拱殿不远。八名重臣进门时,正看见皇太弟和他那声名远扬的爱妃一起坐在台阶上,十一郎脸上有了些神采,不是往日那种憔悴而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玄礼站起身,拱了拱手,臣子们连忙还礼。“天色已晚,赐坐,赐茶。我长话短说,山陵使还没定下来,这事应该尽快做决定。等春暖时尽快修造帝陵。还有我六哥的庙号和谥号,可惜太宗的庙号已经被用了,我有意谥他为文。”

文,皇帝谥号中最好的一个,汉文帝,在唐太宗之前所有皇帝楷模,唐太宗也谥为文皇帝。

绣墩搬过来九个,他也坐在平地的绣墩上,没去龙椅上。

章惇心里微微一动,有些感动,但率先提出反对意见:“臣以为不可。历史上有一位宋文帝,刘义隆。”这人虽然算是个仁君,但得位不正,而且没法和大行皇帝相提并论。

皇帝的谥号最好的五个:文、武、高、宣、明。

现在的谥号好长一大堆,庙号只有一个字,作为指代。

蔡卞问:“庙号为高如何?德覆万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帱同天曰高。”

林玄礼只觉得毛骨悚然,不能让六哥被称为宋高宗啊!是好字儿,自己心里得膈应死:“嗯,好像还可以。”

曾布瞧出他觉得不合适,立刻反对:“高宗总是以开国的皇帝为主,唐高宗是则天皇后追加的美谥。大行皇帝武功卓越,不若庙号为武?”

林玄礼觉得可以,可能自己以后的庙号被抢了,那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这个好。配得上六哥。”

章惇:“不好。凡武帝,都有穷兵黩武之嫌。大行皇帝虽然连年用兵,但国家实力强盛,没有增加赋税,兵役的年限也没压低似汉武帝、唐武帝那样苛待。”我的官家是最好的。

林玄礼想想倒也是:“章相公,依你之见呢?”

章惇沉默了一会,想到自己和官家筹谋的大业还没彻底实现,燕云十六州没收服,官家始终保持警惕和严肃,还没享受到真正的胜利,还没高枕无忧:“识微虑终,明知渊深曰哲。官家,大行皇帝终生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只恨天不暇年,大业未竟。”

尚书们不是很赞同的瞄了他一眼,在即将继位的新君眼前感慨先帝去世的太早了,您是打算致仕啊。

林玄礼睁大眼睛看着他,半年前还颇有点神仙风貌的章惇已经不飘逸了:“好,就依你。”

曾布连忙打圆场:“郎君手臂上有刺青,如今贵为天子,取宫中秘药抹去吧。”

林玄礼扯着袖子看了看:“挺好看的,留着吧。又不在脸上。六哥当年看见这个,还问我疼不疼。”

蔡京跃跃欲试的劝说道:“先帝与郎君兄弟情深,古往今来无人能比。但臣有一言劝告郎君,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郎君为大宋计,尽快登基。”

短暂的缄默之后,有人跟进:“臣附议。”

“臣附议。”

“请郎君继承大统。”

林玄礼心说:[六哥知道你们这么快就开始恭维新老板么?]

[六哥: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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