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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四,赵信奴求见。
林玄礼正把玩着多年不见的青花瓷瓷器,这种宋代的风雅白瓷、冰裂釉料覆盖在深邃如点翠一样的蓝色上,宫妃们看了爱不释手,他也觉得有些怀念。
郑妙妙现在已经认命了,专心绘制首饰服侍皇后,不想邀宠。皇后赏给她一套青花瓷茶具,她立刻来求见官家,日常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官家,这种颜料是宝石么?能用在首饰上么?能制成胭脂么?虽然比起点翠逊色了许多,没有流光溢彩,活色生香的感觉,可这是另一种蓝。”而每一种颜色都可以用在打扮上!无一例外。
林玄礼道:“这是一种釉料,是土里头的矿石。胭脂哪有蓝色的?”
郑妙妙笑道:“官家您不懂装饰,蓝色显得人皮肤白皙,眉黛可以是青色,也可以是蓝色的。我用画画的青金石粉试过,漂亮得很呢。官家,赏我一盒,让我拿回去玩嘛。”
“好好。”
郑妙妙笑道:“臣妾想求官家下旨,让景德镇试着把这种颜色烧在银胎上。行不行?瓷胎是干硬的,银胎也是一样,若能着色,那就好了。”她一瞬间就想好了掐丝的银胎灯罩,做的极其精巧细腻,镂雕出各色鲜花蝴蝶的样子,照在蜡烛上,满室都是花影摇动。那比在灯罩上绘画贴剪纸更漂亮。
林玄礼想了很多,想到漂亮的珐琅彩,想到卖掉这些精美的官窑青花瓷艺术品,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入中国——想到历史上的教训‘钱不建设国防,就只能战争赔款’。又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烧造珐琅彩(景泰蓝),就知道铜胎掐丝,完。釉料配方和制作工艺在纪录片里看到时,貌似很难,工序繁杂,废品率很高。
“可以。让他们慢慢研究去,这或许有点难,他们能成功。”
郑妙妙欢快的翩跹下拜:“臣妾多谢官家。”
林玄礼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跑掉:“每次看到她,我就觉得挺快活。”和另外三个温柔沉静、穿着朴素、眼神幽怨的宫妃相比,笑眯眯又要这要那的郑妙妙还真可爱呢。
她很冷静,把分寸拿捏的好,就连皇后也乐意多给她好东西。
刑部送来了三封文件,有一个人因为口角杀了邻居满门九口人,刑部为他申请死刑加急。不用等秋后了,文书发回去就在地方上剐了他。
死刑加急的要求立刻通过。
林玄礼简直想教育一些这群人,口角可以吵一个马拉松级别的架吗,互骂几个时辰骂到双双吐血,实在不行还打架嘛,揪头发扇巴掌吐口水满地打滚都很不错,没必要从吵架直接跳跃到灭门,省略太多步骤不是好事。可惜官家只能告诫百姓要以和为贵,不能支持打架。
有草料场起火,主管的小头目擅离职守赴宴去了,导致五万斤粮食和数百车草料付之一炬。建议死刑。
林玄礼:算了我过生日,刺配吧。
剿匪不力,将领应该死罪,家属应该官卖。
林玄礼心里一软,将领刺配,家属就不卖了,让她们自谋生路吧。
随后赵信奴抱着一箱子走进来,东西搁在地上,跪在地上往上磕头:“赵信奴拜见官家,官家万岁。”
林玄礼哑然失笑:“你怎么了?”本土的臣下都不轻易磕头,这家伙是什么行为艺术?
赵信奴幽怨又失落的抬起头:“辽朝大公主…那和我私定终身的公主…我听说她要嫁给耶律余睹了。官家您曾经答应过我,为我聘娶这位辽朝公主,以资奖励。”
林玄礼沉默了一会,倒是有点尴尬,倒是乐于玉成此事,问题是这太难操作了。要想让辽国松口把公主嫁过来,除非是自己或者丞相要娶——那样满朝文武还得拼命反对呢。把辽朝的公主,嫁给一个辽国的叛臣贼子,勾践都干不出来,何况敖卢斡没必要忍辱负重,辽国虽然一分为三,敖卢斡占据的同样是面积比大宋多一点的巨大国家。也不是只有皇帝会失言,老板的承诺的待遇,通常都不太可信嘛。。。
“信奴,你不是为了这个投降过来的。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古已有之,朕当初随口答应你,也为你替他说了,敖卢斡当时也答应了,现如今时移世易,他不再有求于我,反而有求于耶律余睹,反而对他妥协,这也是很正常的。”林玄礼叹了口气:“京城中名门淑媛不少,清明踏青的时候你错过了,这次龙舟竞渡,你也去金明池旁边赴会,或许还会有人与你一见钟情呢。”
到时候把古金温安排在你附近,五十米之内,写手和画手又同样是穿越者,挺有缘的。
赵信奴:“这件事绝非公主的本意。我此来,求官家恩典。”
林玄礼看着他的黑眼圈,微微皱眉:“你想干什么?”
赵信奴理直气壮的指着那一箱子东西:“官家命我画的许多画卷,拼死拼活到昨日终于画完了。我想去找小公主,搭救她一起私奔,缺钱,缺路引,还缺一个带路的人。请官家帮我。”
童贯还在家里‘著书立说’,跟在官家身边的是华梅:“放肆!”
林玄礼摆摆手:“勇气可嘉。可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宫中禁卫森严,想必辽国的宫殿也不差多少,对宫内宫外夹带的物品书信严加盘查,杂役和前庭与后宫有天堑。你想要和她鸿雁传书都很难,谈何私奔。”
赵信奴:“让我试一次,我死也甘心。如果是嫁给耶律余睹的儿子,我也就忍了,可耶律余睹太tm老了!比她大了三十岁!”
华梅呵斥道:“不得无礼!”
“这虽然不好,但是是很常见的。你不是年轻人了,不该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林玄礼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忽然住口了。
感觉自己老气横秋的,赵信奴眼圈黑的眼睛通红,一看就是赶稿肝到精神崩溃,可能是安排的工作量太多了。人一精神崩溃,就容易冲动。当然了,人为了爱人敢于冒险也很正常,人可以为了自己所爱的做任何事:“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过生日,后天恩准你的要求。你要钱要马,要兵器,要厚土商行帮你,都可以。唔,辽朝改元之后,我还未派人前往道贺,你可以跟着使团一起去。”
赵信奴脸上猛然爆发出一阵惊喜,拜谢而去。
林玄礼也是谈到这里才想到,自己应该派使团去看看辽朝现在治理的怎么样,敖卢斡肯定没实权,耶律余睹行不行呢?辽朝的气向如果好,我们和睦共处,他要是不好,可以考虑去‘解救辽朝百姓’,免得他们落入金国手里。现在只有边城传回来的消息,很多,但不全都可信。顺便希望赵信奴能活着回来。虽然张择端和另外几个已经熟练掌握他的画风,还是祝他成功。
出使的官员名单很好弄,两个文官+一个内宦+一个武官,是使团标配。
翻阅奏本,看到杭州湾市舶司上奏。现在也允许那些没占有大量田产的商人花钱购买三等火器,购买人的姓名籍贯和购买名目市舶司随时上报,官家看完之后在枢密院存档,知道哪些商人持有多少火器出海。
今天这份五天前的奏本上写的,方腊高价购入□□四十支,火球两箱(十个),旱天雷两箱(二十支),□□十六个,手掷弹五十个。
林玄礼瞬间精神了:[方腊方腊那可是方腊啊!]
[这厮真要出去祸害别的国家,不在大宋境内整事儿了么?]
[那我的张叔夜将来用谁来刷成就呢,看来他也只好准备入驻政事堂了,再过二十年吧,现在太年轻。]
[方腊会不会买完火器之后杀个回马枪,在杀回到海岸线上,抢掠百姓、攻占官衙?应该不能,那样得不偿失。现在百姓们生存条件都不错,他们没有聚众谋反的机会。]
[其实这样也好,流寇出去闯荡叫探险家,也可能叫考古学家。凭什么别人国家的海盗祸害外国,本国的海盗就祸害自家,滚出朕的大宋。朝廷嘛,只要有甜头就根本停不下来。]
……
五月初五,骄阳似火,人手一把扇子聚在金明池畔的水上建筑中,看热热闹闹的龙舟竞渡,夏天男男女女都穿着纱衣,插戴鲜花,在凉棚下可谓美轮美奂。
林玄礼穿了一身雪白圆领袍,坐在湖中大殿的正中央,左边是一袭白衣的皇后,身后站着盛装的宫妃,右边的太子和接近成年的侄女们。宗室和朝臣也按照身份座次排列下去,人人喜气洋洋,看起来一副盛世太平景象。
巨大的金明池是周世宗为了讨伐南唐、训练水军特意修造的,池中可通大船,为水军演练场,其尺寸可想而知。张择端的《金明池争标图》就是描绘了金明池中水军演练的场景。有宫殿的半边被朝廷占据,另外一半依旧准许百姓靠近,远远的仰望的天颜。
远处只能看到一群神妃仙子一样的美人和威严的官员,团团簇拥着身穿白衣的帝后二人。
林玄礼手里摇着花卉团扇——不是缂丝的,没舍得这个钱,是自己画的。
“居然有人建议说,不必在琼州修造大船,可以在金明池中修造。太离谱了。我选在琼州造船,有许多精妙的理由,他们不懂。小宝,等船厂建好,我悄悄给你讲为什么。”李清照的孩子好可爱,可惜天气太热,不能抱过来玩。
王繁英嗤嗤的笑:“井蛙不可以语于海。”
赵森也笑:“是。他们也不想想,若在这里修船,京城中人要到何处去泛舟?”那还谈什么保密啊。
林玄礼惆怅道:“我正想让他们多涨点学问,有些常识,不要总在这些正经事上说外行话,不仅为人耻笑,还让人烦恼。”信奴提起什么南宋的《水图》,说是神作,但是时间对不上他和我都看不到。
三公主:“官家要命人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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