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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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的时间弹指而过,太后传下懿旨招贵嫔以上位分的妃嫔集聚姬宁宫。我心口一跳,知道皇上已经查出结果。急冲冲的赶往姬宁宫时,皇上和皇后已经到了。
太后病中消瘦的容颜在身后纯金打造的百鸟朝凤凤座屏映衬下越发显得萎靡,疲倦。玄凌坐在太后身边,腰身直挺,面色沉郁,无端透出一股压力。而我悄然瞥见的他的双眸,里面蕴藏着狂暴的风雨。
玄凌这般按捺隐忍着怒气,我不由侧目打量皇后。她端肃着脸侍立在太后身侧,雍容华贵,一身母仪天下的大气。我低垂下眼,有些疑惑,皇后似乎太镇静了些?
等待嫔妃陆续到齐,皇后在太后耳边轻声道:“母后,人都来了。”太后“嗯”了一声,睁开双眼慢慢的从我身上依次看去,她的目光在胡蕴蓉和甄嬛身上稍稍停留,疲乏的轻叹一声,道:“皇帝开始吧,皇后也坐。”皇后福了一礼,在太后右下手坐下。
太后话音刚落,玄凌一抬手一盏茶杯直直砸到胡蕴蓉额头上。胡蕴蓉痛叫一声,手掌反射性的捂住被砸的地方,立时有鲜血渗透指缝流淌到她白皙的手背上。众人皆被玄凌突如其来的暴行吓住,惊惶不定的看着他。
玄凌怒喝道:“贱妇,还不跪下!”胡蕴蓉被打的懵懂,听到喝骂声下意识的跪下。玄凌眼神凶狠,额角青筋暴突,死死的瞪着胡蕴蓉,良久未出声。胡蕴蓉此时也反应过来,哭泣道:“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您这样打骂?”
玄凌冷冷的看了一眼胡蕴蓉,道:“把人带上来。”小文子快手快脚的下去,提上来一个五花大绑的内监。小文子松手一推,那内监踉跄着跪趴地上,不顾摔的鼻青脸肿,急慌慌爬起就不停的磕头求饶。
看着这仗势,众妃心中也俱都明白过来。隐晦的用眼角余光扫视着我和胡蕴蓉,也有欣昭容那般城府浅薄的,嘴角已经扯出幸灾乐祸的细小弧度。我死死盯着胡蕴蓉,内里惊涛骇浪,怎么回事?居然牵扯出胡蕴蓉?她是真的主谋还是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玄凌久不出声,皇后只好接过问话:“昌昭仪,你可认识这个奴才?”胡蕴蓉和我的目光不由都落在那个内监身上。他露出的胳膊上有鞭子抽的绽开的血红鞭痕,身上的内监宫服也被暗红干涸的血水凝结成一块一块皱巴巴的团子。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澡的身子,脏乱不堪携带有一股刺鼻的异味。他连连叩首着,蓬头垢发,看不清面庞。皇后见状使了一个眼色,江福海绕到他身后拖拽住他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
胡蕴蓉仔细看了两眼,坦荡道:“认识,他是臣妾宫里洒扫的粗使内监。”太后听到,撇过头,斜靠在凤座上,似乎不忍再听。皇后喝道:“大胆昌昭仪,你指使永昌宫内监,偷渡天花痘毒入宫,谋害二皇子,你认罪不认!”
胡蕴蓉脸色大变,昂起头道:“臣妾不认,臣妾没有做过的事,臣妾不敢认!”胡蕴蓉话音才落,那内监就爬行到她跟前,伸手拽住她的衣摆,疯癫的嚎叫道:“主子,主子你怎能不认?是您吩咐奴才出宫去取那块有痘毒的白绸,是您那!”他忽而砰砰直叩首,头上立刻暗红一块,道:“主子救命,主子救命!”
他方才抖成一团只晓得磕头求饶,现下又言语凌乱形容癫狂的模样,众人心底都已相信了他所说的话。胡蕴蓉一掌推开他,道:“臣妾宫里粗使内监,何止上百?仅凭一个没根的奴才一面之辞,就定下臣妾堂堂圣人亲封的九嫔之首的昭仪谋害皇嗣之罪,岂不可笑?”
玄凌目视小文子,小文子拍了拍手,一个深蓝宫装的宫女低着头走了进来,跪下道:“奴婢燕禧殿三等宫女翠荣,给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胡蕴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豁然回头道:“你敢背叛本宫!”
翠荣垂着头道:“奴婢是娘娘的宫女,也是皇上的奴婢,皇上问起奴婢不敢隐瞒。”皇后点头道:“你是个忠心的,你把你知道的详细说说。”
翠荣道:“九月初的时候,昭仪娘娘向皇后请安回来,迎面碰见小叶子,就摒开了奴婢们和小叶子说了许久的话。奴婢当时并没有多想。七日后的傍晚,奴婢奉昭仪娘娘的命令,送燕窝给四殿下回来,远远看见小叶子和娘娘身边的琼脂姑姑在假山那边说话。似乎把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打开取出来一条素锦,琼脂姑姑眼验看后点点头,重新严实的包裹起来。
奴婢知道奴婢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连忙低头走了。再几日后,奴婢听说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姐姐在为娘娘赶制荷包,但是奴婢却未看见娘娘佩戴。”
翠荣说玩后,就闭嘴安静的跪着。皇后扫了一眼胡蕴蓉身后的琼脂,问道:“你说的小叶子,可在大殿之上?”翠荣抬头四看了一圈,指着那脏乱的内监道:“在的,他就是。”皇后又问:“你说赶制荷包,你知道是什么样式的吗?”翠荣摇了摇头道:“姐姐们从不多说,似乎是极要紧的事,偶有一两句也是奴婢看见她们日夜做针线时问的。”
皇后看了看玄凌,小文子呈上一个托盘,示意翠荣验看,道:“你看到的素锦可是这条?”我看了一眼,是一条已经被裁剪过的残布。翠荣否认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远远的望过一眼,并不晓得是什么样的。”
翠荣接连的否认,诚实而严谨,使得众人更加相信她之前所说事情。琼脂知道此刻辩解没有素锦和荷包的事已是无力,磕了一个头道:“皇后娘娘容禀,藏有痘毒的荷包是菀贵嫔娘娘送与二殿下,奴婢们做了再多的荷包,也只是永昌宫的东西,与棠梨宫不相干。”
竹息站出来道:“二殿下将荷包赏赐给小宁子之后,小宁子很稀罕了几天日日戴在身上。后来小宁子弄脏了荷包,清洗之后不舍得继续佩戴,就藏在房间内被褥底下。或许这期间被人动了手脚。”
端妃敬妃的目光不自主落在胡蕴蓉身上,太后喜爱二殿下,所以姬宁宫自己不可能下手,而我长杨宫更是门禁森严如铁桶一般,且宝哥儿待在姬宁宫的时间更长。而频繁出入姬宁宫的,除了我这个宝哥儿的生母,就是与我交好的眉庄,以及,胡蕴蓉。
皇后把玩着那个玉兔望月灯笼荷包,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呈给太后观看:“这里似乎有改动的痕迹?”太后随意的看了下,挥手让剪秋呈给众妃看。我看着荷包上几个不明显的针孔,将荷包传给端妃。
皇后思索着道:“看来昌昭仪并不是做荷包,而是改动,将带有痘毒的素锦藏进荷包里。”她轻叹一声,“也是,每个人的绣工都有自己的小习惯,这些细碎的东西别人怎么也学不来。”这是给胡蕴蓉定罪了。
欣昭容一向快人快语,忽然道:“昭仪曾与湘仪夫人起过争执,被罚禁闭三个月,莫不是怀恨在心?”玄凌神色震动,突然想到胡蕴蓉在他面前揭发我父亲买官一事,用心险恶可见一斑。胡蕴蓉觑见玄凌的面色,心知不好,扑上去攀住他的大腿,哀哀道:“皇上,臣妾没有!”
玄凌抬脚将她踢倒,一字一字的迸出:“毒、妇!”胡蕴蓉瘫倒在地,错愕而不敢置信的呆呆的望着玄凌。甄嬛似乎被怒气浸红了眸子,站起身道:“昌昭仪好精细的心思,几乎教本宫与湘仪夫人姐妹反目成仇!”
玄凌看着甄嬛消瘦的身子,怜惜道:“委屈你了,嬛嬛。”甄嬛却看向我道:“今日证明臣妾清白,使臣妾含冤得雪,臣妾不委屈。”我只蹙眉看着胡蕴蓉,辨不清事情真假。
胡蕴蓉被玄凌和甄嬛温馨的一幕刺痛,强撑着站起身体。伸手整理哭的狼狈的容颜,额头的伤口还在汨汨的涌出鲜血,却丝毫不能减损她挺直的脊柱上显现的尊贵与骄傲。她昂然抬起下巴,看着皇后轻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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