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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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吃药。”

余宸面无表情端着一杯热水,托着几粒药从房间外走进来，对躺在床上的吴铭千说。

要不是躺在这小子身上，他大概都不能发现吴铭千在发烧,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应该是昨晚上淋雨的下场。

吴铭千十分听话地坐起身，捏着余宸的手腕送到自己嘴边，将药一口扫进嘴里，舌尖有意无意从他掌心里擦过。

余宸像是被烫了手一般猛地缩了回去，飞快将手藏到身后，目光里带着警告看了吴铭千一眼，然而吴铭千根本没有抬头与他对视，自己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将药咽进肚子里。

“不叫妹妹起床吗？”吴铭千将杯子还了回去,问。

余宸看了一眼窗外,黑云低压压沉在城市上方，暴雨还没有停歇,而这个城市的排水系统已经不足以支撑路面不被洪水卷袭，到处都是一脚踩下去就会淹没脚踝的水坑,有的地方水位甚至已经高到了膝盖处。

“不用了，”余宸说，“我等下给她们老师打电话,就说今天雨太大,不去了。”

他瞥了一眼吴铭千：“你还睡会儿吗？”

吴铭千侧过头倒回床上，声音有气无力：“嗯。”

余宸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忽然发现电脑前的键盘上放着一只纸盒子，他拿起来一看，发现里面塞满了纸片,或者说应该是明信片。

“这是什么？”余宸将纸盒子翻转过来抖了抖，从中抽出一张明信片来，毫不避着吴铭千，“明信片？这……”

他愣了一下，因为在抽出来的明信片上看见了熟悉的字迹，虽然略显稚嫩，但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字迹，准确点说，应该是属于十多年前的他。

明信片左侧一面写着一句十分短的话：“这一切只因是你，所以才精彩。”

右面那一侧则写被另一个人的笔迹写着一句同样十分短的话：“我的人生，因为出现你才精彩。”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属于吴铭千的字迹。仿佛是为了回应余宸写在左边的那句话，吴铭千所写下来的话，恰恰好是一句答复。

“这是我当年……”余宸愣愣地又抽出一张明信片，“给你写的东西？”

他新抽出来的这张明信片上左侧写着：“朝着你想要的目标前行，不管一路上有多少艰难坎坷，终究会到达。”

右侧依然是吴铭千的笔迹写着：“于是我向你走来了。”

吴铭千从床上坐起身，看了一眼余宸手中拿着的明信片：“我不记得了，但是我来这里的时候把它带在身边……还没有来得及拆开看。”

他注意到余宸神色似乎在怔愣之余还有些动容，因为那些明信片，也是两个人当初的回忆。那个时候吴铭千因为受到余宸的影响，打算高考成绩下来后报考化学专业，在距离高考还有三十天的时候，余宸为了鼓励他，于是每天都会为他写下这么一张明信片。

·

其实也不过是在那天，吴铭千主动去找过余宸后，余宸再一次答应了为他继续补课，一直到高考前夕。

那一晚相拥而眠的记忆很模糊，就像看见流星划过的一夜，可能不会记得那一幕何等的绚烂，但是会记得那种触动内心深处的感觉。仿佛也是从那个时候，两人之间一层无形的屏障被打破了，他们已经拥有了另外一种关系。

虽然吴铭千还是对余宸爱答不理的，但余宸能够感觉到这种漠视和之前是不同的，不过或许也是因为他的心态在改变。

高考前夕是十分关键的时间点，但是出了奶奶去世这样的大事，他能看出来吴铭千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但是依然无可避免的不时陷入哀伤和怀念。

如果奶奶还在世，一定也不想这样。

“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后，他还会有在天之灵吗？”

吴铭千关掉电脑，从书桌下方抽出模拟考试卷，摆在桌面上，撑着脑袋问余宸。

余宸愣了一下，转头看见少年眼中的落寞，沉默片刻后才说：“会。”

这大概正是人类智慧最美丽的结果，认为人死后魂魄不灭，仿佛还会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仍然注视着曾经的亲人。

人死如灯灭这样的生死观，在这个被科技支配的时代已经不稀奇了。即便如此，就算是某些没有信仰的人们，依然选择相信自己的亲人不会就这么彻底消失不见了，余宸也是这样，他忽然很想讲一个故事。

“之前在知乎上亲人离世这样的问题下看到过一个回答，其实讲的是一个童话故事。”余宸靠在吴铭千的书桌旁站着，双腿修长，侧身对吴铭千说话，“说的是一只小羊的外婆去世了，他很想念外婆，于是每天晚上都在野外看天上的星星，因为大人们说，外婆只是变成了这无数颗星星中的某一颗，一直在天上看着他。”

换做是以前，估计余宸一开口就会被吴铭千嘲讽，但现在并没有，吴铭千只是默默地听着余宸说话，目光注视着他撑在桌面上的那一段手腕，仿佛对白皙皮肤下隐约跳动的血脉入了迷。

“有一天晚上下了一场流星雨，天空里到处都是耀眼的星星，小羊觉得很神奇啊，那些流星就像是一场金黄色的雨，能把眼睛都照亮了。”余宸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桌上之前他给吴铭千做好的那瓶黄金雨拿了起来，扯开密封的盖子，捏着瓶颈拿到窗台上那盆花面前。

“大人们说，那是外婆送给小羊的礼物，她知道小羊每天都在看着她，于是让天空下起了黄金雨……”

他以极慢的速度将黄金雨倒入花盆内，看上去就像是真的在下雨一般，很快花叶上也变得闪闪发亮，吴铭千却忽然站起身来扣着他的手腕抢走了瓶子。

余宸看了眼那盆可怜的花：“呃，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这是化学药剂……这盆花应该不能要了。改天赔你一盆？”

“我爸的朋友送的，南欧进口风铃草。”吴铭千说，“忘记多少钱了，不用赔了。”

余宸觉得不太好，于是又问：“那我换种方式补偿你？应该不便宜吧哈哈哈……要不你随便提一个要求，我尽量满足你。”

吴铭千低下头看手里溶液所剩不多的瓶子：“不要随便说这种话，我可以提很过分但你无法拒绝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