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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铭千侧头从副驾驶位的车窗往上看了一眼,在夜色和暴雨中天际有什么东西飞速滚动下来,那一瞬间人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迅速逃离这里,但还是晚了——
他只来得及重新缩回驾驶位,安全带都还没有来得及解开,灾难便已降临!
巨物骤然从天而降,在巨响中砸在汽车顶,巨大的响声和震动让人一瞬间五感全部消失,好半天后吴铭千才找回来了知觉,他咽了咽喉咙,一股血腥味从肺里吐了出来,这么一下子仿佛让他内脏都被震伤。
汽车警报声乱成一团,还有很多小石块噼里啪啦打在车顶,雨越下越大,他颤抖着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扯开安全带,闭上眼仰躺在座位上,在黑暗中去摸手机。
·
雨一直都下得很大,吃过饭后余宸便趴在窗台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楼下邻居走来走去。
吴铭千凌晨出发的,上午给他发消息说了自己到哪里,又说了晚上应该能到。余宸有点担心这个天气,本来不想让他来,但吴铭千依然坚持要早点过来。
他吃饭的时候发过消息问到哪里了,但是这会儿吴铭千都还没有回复。
余玥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忽然喊了一声:“哥!”
余宸回过头:“怎么了?”
余玥喊道:“快来看新闻!”
余宸起身朝着客厅走去,便听见地方台新闻在说:“现在插播一条消息,八点二十三分,国道xxx丹其地区发生山体坍塌事故,目前已知有数辆汽车受困,应急救援组织已派出救援人员……”
国道xxx丹其地区……余宸愣了一下。
“那条路在哪里呀?”余玥没注意到她哥瞬间惨白的脸色,“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余宸疯了似的找手机打电话,余玥都被他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不会吧不会吧,该不会千哥就走的那里吧?”
余宸没有理她,手忙脚乱找到电话,开始打电话。
打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时候,那边都是忙音,余宸没有放弃片刻不歇地继续打,余玥看着都快要哭了,但还是颤抖着声音安慰道:“哥你别急,没事的不一定、不一定啊,不一定千哥走到那里了,万一他已经过来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她的话越来越没有说服力,直到余宸打第十个电话,那头要么是忙音,要么是没有信号,无人接通。
余宸的眼睛瞬间空了下来,嘴唇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
余玥终于忍不住哭了,泪眼汪汪望着余宸:“哥……不会的吧,应该不会的……”
余宸没说话,咬着牙又打了一通电话。
这次响到最后,终于被人接通了,吴铭千疲惫不已的声音从那头传了出来:“哥——”
余宸那一瞬间差点没忍住自己的眼泪,他哆哆嗦嗦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在……”
“我没事,不要担心,我在这里,没有事。”吴铭千大概猜到他知道了,也没说太多,“石头没砸到我,反而挡住了其他掉的石头……所以我没什么事情,现在已经好多了,我准备离开这里。”
他用肩膀夹住手机,一只尚还能活动的手去推门,结果那只手也没什么力气,车门又被砸得变形了不好推动,于是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推开。
“你别挂电话,”吴铭千说,“没事的,别怕,我没事。”
余宸差点没哽咽出声,他听得出来吴铭千现在气息很不稳,但男人依然在竭力安慰他。
“我挂了,你别接我的电话了,我去给你联系救援的人……”余宸说,“找地方躲一下,小心一点,你,你小心……”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有人来了,那我先挂,”吴铭千说,“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之前在后面朝吴铭千大喊的车主也从车里钻了出来,走到吴铭千车外替他拉开了车门,吴铭千感激地朝他笑了笑,从惨不忍睹的车里出来了。
那个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似乎也受了轻伤,他朝吴铭千喊道:“和我们一起走吧,到上面一点去,等他们来救我们,你不能继续在这里了,等下说不定桥也会断。”
吴铭千点点头,正准备跟在男人身后离开时,忽然想起来什么。
对,戒指……
他转过身探进车内,找到放在车头上的礼盒和纸袋,塞在衣服里转身离开。
男人还带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儿,举着伞瑟瑟发抖等在他们也被落石毁掉的车旁,吴铭千走过去脱下西装外套裹在小姑娘身上,男人和另外一个人合力从旁边架起来一个半身是血的人,在暴雨中对吴铭千说:“你抱一下她,跟着我走!”
吴铭千俯身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她举着伞挡在吴铭千头上,怯怯地说:“叔叔,你流血了。”
吴铭千看了一眼自己失去知觉的右手手臂,笑了笑:“没事,一点点血,你害怕吗?”
小姑娘没说话,转头盯着前方她爸的背影。
四五个人沿着工人修路时开拓的山路往上走,开始的路泥泞不堪十分陡峭,但很快他们看见了被废弃的铁道,沿着铁道一直走到山顶,虽然暴风骤雨势头越发加重,但每个人终于稍微安下了心来。
就在他们踏上山顶的瞬间,山下发出轰隆震响,众人回头看去,下方铁桥断裂成两段,吴铭千的车连同断裂的桥一起砸入激流中,很快被翻涌着白色水浪的浪潮吞没。
几个人找了过去修建铁路时工人废弃的小屋躲雨,吴铭千刚把小姑娘放在地上,准备给余宸打电话,小姑娘的父亲递过来应该是给女儿准备的手帕,盯着他的额头说:“先将就用这个把伤捂一下,打过电话了,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吴铭千谢过,接了手帕擦了擦脸侧,他开始只感觉到有点痛,但没想到额头左侧有一大片都被擦伤,于是一只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给余宸打电话。
那边接通了,但是信号不太好,吴铭千刚说了几句话,听不清楚余宸在那边说了什么,信号便又中断了。
不过很快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信号清晰了很多。
“你……”
余宸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刚说了一个字再也说不下去,只听见那头的呼吸声沉重。
“我没事了,”吴铭千说,“我和一些人已经去了山顶,我们找到了地方躲雨,等救援的人员过来。”
余宸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吴铭千坐在地上,放下捂住伤口的手帕,从怀里摸出来完好无损的礼盒,不敢打开,反复翻看着礼盒外围雕刻精美的花纹。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了,吴铭千笑了一下:“你先说。”
余宸沉默了片刻,才又说:“我已经联系了朋友,等会儿过来接你。”
吴铭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头:“好。”
余宸又停顿了很久说:“等这次之后……我就陪你离开。以后的话,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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