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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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虽然已经入秋,但天亮得依然很早，不过六七点，外面已经是大亮。

余宸醒来后轻手轻脚爬起来关上窗户,远处零星散落的民居传来说话的声音,他看了看青山绵延、水鸟低飞而过，又摸回床上打算继续睡，然后被床另外一边的男人抱住了。

“不睡了？”余宸拉上凉被，低声问。

吴铭千眼睛都没有睁开，声音沙哑：“抱着你睡。”

余宸低下头将脑袋磕在他肩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喝了酒又做得尽兴，这会儿头隐隐作痛，果然早已过了可以放浪不羁的年纪了，再也不能像二十多岁那会儿连续通宵几晚还能精神抖擞爬起来。

他忽然想起昨天和余老爹聊的那些话,颇有兴致问起当年的事情：“你大三那会儿突然出国,是真的被我气着了吗？”

吴铭千没说话，半晌后睁开眼看着余宸。

“不是,”他将手臂放在脑后，另一只手搂住余宸,“是我爸让我去的。”

余宸也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受伤的伤疤还在，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完全愈合。

“因为知道我喜欢的人是男生,所以用坚决反对的态度收拾了我。”他其实很不想说起那段有点丢人并且黯淡无光的时光,“最后还是我妈站了出来，也用坚决的态度维护我……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父母吵架，为了我的事情。”

余宸摸着他后脑勺的动作微微一顿。

“后来他们各退一步，那时候我正处在十分关键的时候。”吴铭千说,“我爸对我表现十分满意，打算提前让我从搞投资的那家公司开始接手，股份转让协议都写好了，结果搞出这么一出来……”

“协商的后果就是，要么离开你，出国读书继续接手家里的事业，要么和你在一起，留在这座城市里，一分钱都别想从家里拿走。”

他已经被环伺的压力按住喘不上气来，所有的不甘全然来自自己还不足够强大，尚未成熟的心智逐渐出现裂隙，这时候他试图想要去求助和依靠什么人，又或者说不是因为脆弱而求助，而只是想要从那个人身上得到为什么付出一切的力量。

但余宸回复他的内容只有一个字，“滚”。

如果说那一瞬间没有心如死灰那是不可能的，本来在准备好好谈一下之前他都想好了，就算余宸坚持要回家，他就选出国，让余宸好好地在家里呆着，等着他回来后去接他。

如果余宸要留下，他也选留下，不在乎未来有多么的渺茫和灰暗。

可是这样的回答，让他一言不发地做出了选择。

余宸说：“我想起来一件事……”

吴铭千：“什么事？”

“算了，没什么。”余宸将被子往身上一裹，“就是你走的时候那点破事，不回忆了，留到以后要和你吵架的时候再翻旧账。”

“想听。”吴铭千翻身过来按住他，不急不慢地在他耳边舔过，带着还未完全消退的温存，“我记得你说你来追过我，是么？”

他不太清楚走的那天余宸经历过什么，只是在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惊觉一些不被自己知晓的事实，每当想起的时候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余宸翻着眼睛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啊……就是那天直播我作死把脸弄坏了，然后心情很不好，就给你发了个滚，后来从医院出来我就后悔了，然后我就想找你。”

他说着说着就有点心虚，虽然时日已久，但有些事情依然清晰明了的，那就是他在从医院出来后，三天后才去找的吴铭千。

因为这三天他不敢上网，也不敢开手机，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铺天盖地地找他，谩骂和质疑通过名为互联网的神奇东西无形攻击在他身上，那些看不见的利刃来自每一个角落，让他无处可避。

尤其是合作方在找他，当着几万人的面他出现了不良反应，这件事被对家拿去稍微做一下文章，就让所有人都要信了化妆品是有问题的，夸张而博人眼球的标题怎么吸引人怎么来，事实的真相全然掩盖在一场将要到临的网暴浪潮之下。

那时候余宸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他想到要去找吴铭千的时候，找到吴铭千的寝室，却只从他的室友那里得到吴铭千收拾东西离校的消息。

余宸这才知道吴铭千不会继续在学校读下去，也知道了就在他来的前一刻吴铭千收拾东西离开，他从小就没怕过什么，却在那一天感受到了将要失去的恐慌，于是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

如果吴铭千要走，他们家的车一定会在校外等待，追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然后追出校门，他确实看见了吴铭千家里的车，只不过汽车已经加速远去，留下一地尾气。

余宸追着跑了几步，这才想起要用手机给吴铭千打电话。手忙脚乱掏出手机后，他看见了三分钟前吴铭千最后发来的消息——

【出国，勿念】

他不敢相信吴铭千就这么走了，抖着手去拨电话，电话那头是关机的提示音，他不信邪的转而又去拨打萧女士的电话，听到的声音依然是关机。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余宸失魂落魄地站在大道尽头，看着早已空落的街道，握紧了手机。

那时候本来打算之后继续打电话，或者直接去他家里问问，但这些计划都没能得以实施，因为余宸被更加麻烦的事情缠住了。

之前追他捧他的人一夜皆空，合作的m公司法务针对他的直播失事指出违约赔偿条款，以及品牌合作方急于将自己撇清，摆脱这次直播带来的负面影响，同行的kol纷纷落井下石，网上谩骂的热潮逐渐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