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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吧,怎么回事?”方墨喝了一口,咖啡豆的味道有些酸苦,里头兑了些糖浆,尝着像榛子味。
“一开始是热感冒,打针打了几天,发烧反反复复,压不下去。”苏维没动咖啡,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还以为我能把他照顾好。”
“别先往你自己身上揽罪,没你他都活不到今天。”方墨把话说得很直白,“他以前在医院里没那么怕打针吧?”
“也怕。但是不像现在这么厉害。以前哄两句就肯自己伸手,现在护士一碰他,就开始尖叫反抗,怎么说都不行。”苏维把眼镜重新戴上,抬起眼直视方墨。
“护士要是不碰他呢?”方墨把杯子搁回托盘,瓷器磕碰,发出嗒的一声。
“躲我怀里。”苏维说。
“嗯……”方墨双腿交叠,两手抱着膝盖。
“怎么被吓着的?”方墨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过来追根溯源。
“一开始发烧的时候。”苏维伸手端起了咖啡,没喝,只是搁手心里捂着,“还没醒过来就突然惊叫,叫得很可怜。醒了之后问他想起来了什么——”
“想起来什么了?”方墨从衣兜里找出纸笔。
“先是喊,”苏维尝试模仿梁和说的话,“de,da,这两个音。看上去想要努力说出来的样子,但是其他人都没怎么注意。”
方墨点点头,在纸上写下de和da两个音节。
“接着喊,不睡觉,重复了很多次。”苏维把凉了的咖啡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不睡觉……”方墨把这三个字写在刚才这两个音节下面一行,“他被吓得不睡觉么?”
“不是,平常睡觉没什么障碍,入睡不困难,持续的时间还挺长。”苏维摇了摇头。
“我瞧他打针的时候,是从勒止血带开始叫的,是不是?”方墨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是。”苏维把杯子放回托盘,回答得毫不犹豫。
“嗯……”方墨随着摇椅前后晃了晃。
de,da,还是努力想说。
喊不睡觉。但是本人不抗拒睡觉。
勒止血带会尖叫。
为什么怎么看怎么觉得前边那两个音节说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的,大,但。
吧台那边忽然传出来一阵声音,林成森在切水果,木质的案板发出沉闷的轻响。
哒,哒,哒。
哒,哒,哒。
林成森切完水果,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水龙头下冲了冲。
那是把刀。
dao。
刀?
刀!
“他喊得是刀。”方墨猛地回头,苏维也抬起头盯着他,表情是前所未见的冷峻。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先假设他说的是刀,”方墨把笔记本朝他摊开,道:“那么,从他本身不抗拒睡觉的现象看,他喊的不睡觉是当时的一种情形。他当时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睡觉。”
“刀,不可以睡觉,被束缚住会挣扎,会反抗。”
方墨撂下笔,说:“苏维,打电话吧。这事严重了。起码是个胁迫的场景,才会齐备这几种元素。”
苏维盯着方墨的笔记本,似乎是不愿相信,可以他观察的结果来看,所有隐隐约约的线索,都或多或少地偏向这种猜测。
“如果不是刀呢?”苏维问。
“那先排除这一条。看另外两条,不睡觉,绑带子。”方墨抱起手臂,想了想,转了个话头,道:“他前阵子自残来着,看见的是不是腿上的伤疤?”
“他平常看自己的伤疤反应倒不大。”苏维说。
“那天不是没来得及把药续上么,刚开始吃,药效没怎么起。”方墨说,“再加一条,看见伤疤会伤害自己。”
“伤疤,不睡觉,绑带子。”方墨倒回摇椅的靠背,说:“就算他说的不是刀,这情景肯定也好不哪去吧?”
“报警么?”苏维掏出手机。
“不用,打给一个人。”方墨仰起脸,两眼看着被设计得像树荫的天花板。
“谁?”苏维说。
“郑朗。”方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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