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番外：多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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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帝自从那年游猎受伤后,就一直担心自己哪日会突遇不测，早早地便将身后事都安排妥当了，却不想身体却是越发硬朗,眼看着精神气比原先还要好些，再过个十几年应不成问题。

可景熙帝却不想再在皇位上坐那么长时间,他惜命，年岁大了就更想着一些养生之道,那朝中不少老大臣到了岁数就向他告老致仕，然后美滋滋地去郊外庄子上养老，这让景熙帝见了非常羡慕。

如今的郊外可不是原来那样的荒芜之地,自从顾成礼过去后，这些年那里早就大变样了,甚至是一段时间没去，就发现那儿又出现了不少新鲜事物，如今吸引去了不少年轻人，据说是要跟着一起搞研究。

景熙帝不像年轻人那么好奇心重,对那些新鲜事物好奇劲不大,但是对那些老大臣们的养老生活却非常向往。据说顾成礼还用木头和钢铁造了不少仪器,专门给上了年纪的人锻炼用的,那些老大臣们各个都念叨着不错。

又有老年养生班，每日到了时辰,一堆老大臣们就约着一起去，和那领头的武师一起学着五禽戏,这也是顾成礼折腾出来的,除了这些，还有各种活动，像是游泳、下棋,还时不时听个曲儿的，景熙帝眼见着那些原本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大臣如今个个健步如飞、满面红光的，心里羡慕不已。

他心里越发觉得自己身下的这个皇位不值当，每日要处理的朝务多，连歇息的时间都不多，更别提还下棋喝茶什么的，于是心里就生了退下来的想法，让太子上位，自己则当一个舒舒服服的太上皇，没事就与那些老大臣们下下棋喝喝茶，多好啊。

而且，景煕帝也想亲眼去瞧瞧顾成礼打造出来的京郊，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景煕帝不常出城，对京城外面的世界不太了解，但旁人却要瞧着比当今圣上还要明了，尤其是那些行商。

他们从大周地方郡县来到京城，一路上风景变化尤其明显，离着京城越是近，他们就越发忍不住惊叹，一路上他们瞅见了太多以前未尝听闻的新鲜事物，等到了京城，那就更是开了眼。

不仅道路一新，全都是用漂亮的水泥地维修过，京中还有不少铺子里头，竟然还将琉璃装在了窗杦上，行商们瞧着那透彻的琉璃，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甚至有些人还忍不住伸手去摸，等反应过来时才察觉自己竟当众出糗，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懊恼得想要捶胸。

但却没人笑话他，那些初见将琉璃当窗纸的，哪个不是忍不住咋舌，就连这京中百姓每次路过店铺时，也是会停驻观望许久。

他们知道的倒是要比这些行商多些，那些镶在窗子上的可不是琉璃，而是叫玻璃，但此物也甚是昂贵，寻常人也不会用它们装饰铺子，那些王公大臣们，也只不过买来装饰门窗。除了王公大臣们会买此物外，不少家底殷实的人家也会买上一小块，他们却不装在窗子上，而是安在屋顶上，掀了一片瓦，用这玻璃来替代，这样白日屋里就很透亮。

行商们原先都是将大周各地的稀罕物件运往京城，卖与这些京中贵人，如今却是在京中涨了见识，寻着门路想要将这些精贵稀罕物弄到各地去赚上一笔银子。

水泥与玻璃是管制品，都是要实名限购，但是却也还有其他很多好物，像是如今京中盛行的香水、精油等物，这些物件都不便宜，却很受那些后宅夫人们的喜欢，便是价钱高也有人上赶着掏腰包。

而这些香水、精油也确实值这个价钱，那香水涂抹在衣裳上香气经久不散，而精油更是据说对女子肌肤极好，用上一滴后极尽其妍，每次出产都会被炒上天价，这些行商们便是有心想要将其销往大周地方郡县，也不一定能有门路弄到货物。

正是因为如此，行商们才会更加趋之若鹜，他们不怕价钱高，甚至越是价钱高，他们手里的货物才能越值钱，拿到郡县小地方上，才会有更多的富商达贵愿意来争向买入。

而除了这些京中的稀罕物外，他们也听闻了京郊那个如今非常受人追捧的庄子，如今外地来的异乡人若是不去一观，那才当真是相当遗憾。

深受这京中众人追捧的庄子，正是顾成礼先前弄出的那个洗浴池子，原先要简陋些，不过是用水泥砌了池子，冬日可以泡澡，夏日却能游水，但里面却有好些好玩之物，像是麻将、扑克，虽是新奇的玩法，却很容易简单上手，稍微玩上两把，差不多就将里面的规则摸清楚了，与时下的叶子牌有些相似，但却远比叶子牌好玩刺激，那些京中公子哥们自从来过这庄子，就不舍得走。

偏生顾成礼还定下了规矩，为了防止沉溺，每人每日能上麻将桌、牌桌的时辰都是有限制的，这规矩一出时，众人怨气难平，纷纷出言抱怨，不过让众人没想到的一点是虽然开口埋怨之人甚多，但往顾成礼庄子上而去的人就更多了。

甚至有些人听了传闻，心里更是好奇，能让人沉溺其中，那岂不是同赌博无异，为何却又有那么多人推崇，不仅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甚至还有不少品格端正的世家公子，出言赞麻将此物可以益智多思，那些远道而来的异乡人便纷纷要来见识一番才行。

而这就让原本火热的庄子更是门庭若市，不少人暗自瞧着心里发热，咬牙也跟风整出了一个相似的庄子来。

顾成礼这庄子若是想要跟风模仿的话，并非是难事，因为进出庄子并没有设门槛，几乎是人人都能出入，那麻将、扑克稍微上手几次，也就能摸清玩法，故而不少人瞧着庄子上生意兴盛，就想也弄出一个差不多的，说不定可以跟着分一杯羹。

只可惜，他们只抄了一个毛皮，那些“山寨”版的庄子出来后，一开始的确也吸引不少人去瞅几眼，但很快众人就发现因为管理的不同，那些跟风产生的庄子并不设时间限制，不少人在里面日夜玩乐，连眼珠子都泛着红丝，而里面的奴仆也不似顾成礼名下庄子里的规矩，很快里面就成了乱糟糟一片，彻夜狂欢搓牌，竟与京中赌坊无异，那些清流之人又如何再肯踏入其中。

甚至因为有这些庄子作陪衬，旁人越发觉得顾成礼这庄子难得，里面的设计也与其他地方不同。顾成礼因手下掌管着水泥坊和钢筋水泥，建造自家庄子时，自然是大行便利，他想要建小高层，根本不用担心会缺材料，里面的设计也很与众不同。

如今的屋宇大多都是低矮建筑，偏生顾成礼这庄子里的房屋，一踏进去就给人以开阔之感，屋梁都构建得比较高，里面的设计偏简洁大方，而细节处却也不失精致，自有一番审美品位在其中。

而后来在顾成礼将玻璃等物倒腾出来后，这庄子更是与旁处不同，门窗换上了玻璃移门，若是要遮阳，则将落地窗帘放下即可，白日里面透亮，到了夜晚则可以在屋里赏月，相当惬意。

顾成礼还从炼丹道士那里弄来不少水银，将其糊在玻璃一面，制成了光可鉴人的镜子，当时那镜子出现在庄子里时，将不少人唬了一跳。

如今人们用的都是铜镜，经过打磨，铜镜也是可以照得很清楚，可那也与顾成礼这镜子不同，竟连人脸上的肌理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顾成礼这镜子极大，足足有一人来高，站在镜子面前，仿佛是看着了活人站在自己对面，而这活人却是让他们既陌生又熟悉。

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清自己，凡是照过这镜子的人无不感叹，不仅是看清脸上，更是看清了他们身形，往常他们用的那些铜镜，不过是观一下面容，而这个镜子却让他们亲眼见着自己的仪态，不少人都露出羞恼之色，往常他们可见不着自己含胸驼背、矮短体胖的样子，因顾成礼这镜子面世，不少人都开始立志减肥。

大周原先是没有减肥这词，众人唤之位减重，可如今亲眼见着自己在镜子里模样，顿时觉得还是唤作减肥更合适。当然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如此，不少人反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自得之色。

因这庄子里出现了镜子，来顾成礼庄子里的女客也一向很多，她们对外在的追求可远比那些男人更执着，原本这镜子问世，就有不少人想要出高价入手，但顾成礼却道水银难得，除了往宫里送了几块，旁处也就这庄子里有，那些女客也就只能来这庄子里瞧自己体态。

而顾成礼庄子除了镜子外，还有其他新鲜事物，像是精油、浴盐澡，成功让京中那些夫人小姐时不时来此泡浴。

顾成礼这庄子虽然同时接待男客女客，但却是互不干扰的，男客与女客是从不同门入内，门口处有不少仆妇把手，而入内后就更是不会相遇，顾成礼直接在庄子里面修建了高墙，而中间根本没有可以通过的门径。

赵明昌带着妻女下了马车，叮嘱仆妇照顾好夫人和小姐后，就径直从男客那里入内，而他的夫人则是带着闺女从另一头入庄子。

赵明昌的妻子是他舅家表姐，当初在同安县成亲时，还请过顾成礼来喝喜酒，因自幼相识，两人婚后虽时常打打闹闹，却也感情甚笃，唯一一个遗憾便是子嗣不丰。他们已经成亲十来年，期间却只有一体质纤弱的女儿，而在女儿之前妻子也开怀过多次，可惜不是小产便是生下夭折，后来赵明昌又从顾成礼那里听来表亲开亲不利子嗣的言论，心里生了疑虑。

后又与顾成礼多次前往民间暗访调查，发现果真是如顾成礼所言，虽说不是百分百，但表亲结为夫妇后，想要生下健全的孩子确实要艰难些，故而这些年赵明昌已经放弃了再生下一个子嗣的念头，反正他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好生养着就知足了，何苦要让表姐再去吃苦头呢。

他们二人先前夭折了不少孩子，两人心里俱是不好受，作了决定不再生养，反而各自松了一口气。

赵明昌在前些年就与许敬宗、裴清泽一起考中了进士，有着顾成礼做指导，他学问做得不错，考中两榜进士时排名也甚是靠前，而这对赵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他们不是商户，虽家中富裕，在那些贵人眼里却还是低贱，只有攀附着旁人过活，每年都要交予那些官员好些孝敬钱，如今赵明昌考上了进士，对他们赵家来说就是改门换庭，以后再也不用去那些人面前伏低做小。

可赵明昌却做出了与许敬宗、裴清泽截然不同的选择，他没有像他们那样从微末小官做起攒资历，而是进了国子监，成了教谕，倒是与裴清泽之父成了同僚。

国子监虽然是官学，里面的教育也都一应是有品阶的，而这只是清流之官，手里能触及到的权柄极小，那些读书十载一朝高中的读书人并不热衷于此。但对赵明昌来说，他却是满意至极。

他本就不是那等圆滑世故之人，甚至性格还有些过于率性直爽，若真入了官场，只怕反而更容易得罪人遭人暗恨。

而他本身也对算学极其感兴趣，顾成礼近些年还多次在《国风》上推行物理学与化学，可惜因琐事甚多，每次都讲得不是很详细，关注到此点的人并不多，而赵明昌正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