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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日头正好。
顾岐提着把扇子,手里摆弄着荷包的穗子,一脸风流倜傥地走进了寒草阁。
“谢淮之,你好些没有?”
问的虽是关心的话,但他的表情和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谢衍没应他,挑了挑眉,示意胡全帮他拿了个杌子。
随后沉声道:“今日找你来是为了诊脉。”
顾岐听他这样说,刚要起身按住谢衍手腕,却又听他说,
“不是我,是她。”
谢衍朝一侧偏了偏头,示意顾岐看向坐在软榻上的苏怜。
日光透过窗格子洒在女子的侧脸上,一副温婉模样。
顾岐啧了一声,随后缓步走到矮榻的另一边坐下,隔着一张薄纱手绢,按上了苏怜的手腕。
脉象稍浮,重按下清晰有力。
身体毫无大碍,若是硬要说的话,只能说是闺阁女子的通病,气血不足,体质偏寒。
顾岐当初被送到南阳学医术,回到顾府时家里的女眷,上到老太君,下到他家小表妹,排着队让他帮着号脉。
十个里有十一个都是此种脉象。
确实是没什么大事。
他收了手,端起炕桌上的白瓷茶碗,啜了一口阳羡茶后,缓缓道:“从脉象上来看,苏姑娘身子并无大碍。”
一听此话,苏怜微微蹙眉。
若是无大碍,为何自己最近两日三番五次心悸呢?
她斟酌着问道:“顾公子,我最近两日,总是会心悸,时而难以呼气,时而又觉得心脏跳的厉害。这是什么缘故?”
顾岐正了正神色。
听这症状,确实是心悸之症。
心脏无力,所以连带着肺也出现问题。
大多是胎里带的不足,基本上都难以根治。
不过,他刚刚诊脉时却丝毫未发现,这倒是奇怪的很。
他不禁仔细问了问苏怜的状况,
“一般是何时发病?”
炕桌那边静了一瞬,顾岐抬头发现苏怜脸颊绯红一片,连带着耳根子也通红。
奇怪。
半晌后,才听见对面那个女子吞吞吐吐答道,
“我……一般是在晚上。”
晚上?
顾岐摩挲着手里的茶碗,心里仔细思索着到底是何种病症晚上发作,症状类似心悸,但又在脉象中体现不出。
他想了半天也未想明白。
他学习医术已有将近十载,疑难杂症也见过不少,确实也未曾见过此般情景。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
女子身体较弱,这位苏姑娘又时常在后厨做工,兴许是白日劳累了,晚上才突然心口不适。
这般猜测着,他缓缓说道,
“也有可能是劳累导致的心悸之症,苏姑娘发病时是否做过些劳累的体力活?”
苏怜一听此话,脸色更是胀红,比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
劳累吗……
好…好像是的。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回答顾岐的问题。
这就对了!
顾岐拍了拍大腿。
娇娇弱弱的女子,时而干些重活,所以心口难受了些也不足为奇。
谢衍坐在一旁,忍不住心里冷哼。
她每次不都是软的像面条一样,一动未动,怎么就累了。
挑了挑眉稍,忍不住开口揶揄道:“哦?我倒是觉得你没怎么累到。”
顾岐刚想着喝一口清甜的茶水,再好好给苏怜分析一下她的症状,接着给她开两副补气血的药。
冷不丁听谢衍这么一说,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
晚上?心悸?累?不累?
还有苏怜一张红得堪比樱桃的脸。
顾岐扑的一下把嘴里的茶水全都吐了出来,咳咳地呛个不停。
淡黄色的茶汤像是瀑布一般溅在地毯上,谢衍嫌弃地微微蹙眉。
顾岐拿袖子擦干净嘴角的水渍,竟是无语凝噎。
他多想告诉那两个初通人事的蠢蛋,那个不是心悸,而是……
可是顾岐实在开不了口,他看着这两人一脸信誓旦旦煞有介事的模样,实在是一口闷气憋在心里。
他又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嗓子,才沙哑着开口道,
“呃……那个,苏姑娘,以后尽量别太劳累了,心疾自然会好。”
苏怜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把搁在炕桌上拿给顾岐诊脉的手缓缓缩了回去。
但谢衍却目光锐利一转。
他又想到昨日晚间,苏怜眼角挂着泪水,拂着他手臂的哀求,连平时潋滟的一双眸似都涣散朦胧,实在是不像没事的样子。
他沉声道,“你确定?还是再诊次脉吧。”
顾岐在心里扶额,但他又不好再推拒,只能又伸出手搭在了苏怜的手腕上。
依然是刚刚的脉象。
脉象稍浮,但节奏明晰。
他微微移了移手指,重按下去。
倏地,他神色变得严峻,微微阖上眸子,仔细地感知手指下的脉搏跳动。
搏动三下后会稍有凝滞,是气血淤滞的表现…但又并非是平常的气滞血瘀的脉象…
更像是服用了一味药…
白藤!
顾岐忪怔,惊讶不已。
这位药源自于西域,是西域里一味不怎么常见的药材。
主要的功效是凝血止气,但是服用下后见效又格外地慢,所以是一味较为鸡肋的药材。
受重伤的人要是服用白藤止血,还未等血止住,人便会驾鹤西去。
而这味药若是想见效,必须要长期服用。
所以一般是杀手死士会常年饮用该药材。
药材积累在体内,等到身体受重伤时,流血的速度会大大减慢,从而为争取生机留出时间。
这位药在中原极不常见,为何这位苏姑娘的脉象却像是服用药物之后的情况。
他忽地想到一种可能。
长期服用定量的白藤会造成持续的气滞血瘀,并且终生难愈,需要极为激烈的治疗方法才会有效。
而谢衍就是如此,他从宛州回来时,整个身体便呈现一种淤滞的状态,几副药下去却丝毫不见好转。
而他两日前坠马后,他师父南阳药师为他诊脉后却说淤阻已经好了大半。
估计是他在宛州的日日夜夜里被暗中下了此味药,而苏怜估计是与他相识的过程中也误服下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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