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死后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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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璀璨活过的苏小小，与这个世界最后的道别。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官方结语——经警方证实，在2010年8月20日，渔民从文城西北处的未名支流打捞上来的女尸，确为著名影星苏某。

苏小小盯着屏幕上的文字，一时陷入怔愣。似乎全世界都知道苏小小已经死十年了，只除了她自己。

苏小小的脑海里搜索不出任何有关于她死亡的记忆。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何地，又是因何而死。或许除了这些，她还忘了很多东西，可她头脑里的记忆就是模糊不清的，纷乱得抽不出一丝头绪。

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今天是2020年8月20日。距离官方报道她死亡，相距整整十年。

确切地说，现在是——“我死后的第十年？”

病床上的苏小小轻声呢喃着，语气里夹杂着难言的疑惑以及无法忽视的颤动。

龙城刑侦大队里满是疲惫的人，肖瑶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站起身来。她走到饮水机边又冲了一杯黑咖啡，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办公位。

警局宣传办的领导又把他们办案民警训斥了一顿，正叉着腰滔滔不绝地念着网络上花样百出的评论，每一句都像是把利剑，刀刀致命。

“无能刑警，十年悬案，至今未破！”

“混吃等死，酒囊饭袋，恭喜刑警大队连夜成立！”

……

肖瑶搓了搓眼下的乌黑，颤抖着手将815奸杀案的结案报告放进文件袋。又拿起了730碎尸案的最新证据，她沉痛地叹了口气。

旁边办公位的小警员探过头来说：“冯队还没回来吗？”

肖瑶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表，居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垂头丧气地撕开泡面，懒洋洋回答说：“凌晨在河岸发现浮尸，他赶着去了。”

“浮尸？！”

“十年前，苏小小那起案件不就是浮尸！”

肖瑶被这满是感叹号一声吓得掰碎了面饼，只得又叹了口气说：“冯队确认过了，和013连环杀人案无关。”

一提起013连环杀人案，肖瑶的脸就丧得吓人，她阴森地看向犹如大山一般高耸的档案。

小警员见势头不对，立即缩回头说：“今天不就是8月20号了吗？冯队不是推测说……”

“会再次发生013连环杀人案，并且会与十年前第十三位被害人——苏小小的死法雷同。”

冯铮疲惫而懒散的声音接了后面的话，吓得肖瑶手里的调料包窜到了桌面上。小警员立即站起身来哆哆嗦嗦地道歉说：“冯队！我……我就是……”

冯铮拽了把椅子，往上面一倒。他摆了摆手说：“忙你的去。”

小警员立即尿遁，只留下肖瑶抢救着命运多舛的桌面。她慌乱回头说：“冯队，张泽一的dna检测报告已经出了，并且我们调查了他的履历生平，跨国进行了多方面的核查。”

冯铮嗯了一声说：“结果。”

肖瑶马上说：“他的确是013连环凶杀案第十二名被害人——张觉的儿子。”

“冯队你说，他是凶手的可能性……”

冯铮却打了个哈欠说：“他家的花农呢？”

“回冯队，花农之前的确有案底，入室盗窃。”肖瑶迅速翻弄着手里的资料说：“死者刘灵只是艺名，她的真实身份与013连环凶杀案，也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我们还调查出张泽一家的管家……”

肖瑶转过身来想要更详细地说明一下，却是看到冯铮已经睡了过去。他鞋上的污泥将办公室内的地面弄得狼狈不堪。肖瑶认命地拿起了拖布，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却不想冯铮突然间睁开了眼。

看着肖瑶被吓得一哆嗦，冯铮轻笑说：“我下午五点的飞机，提前叫我。”

“你……”

是要去哪？

肖瑶还没来得及问，冯铮就再次陷入沉睡，鼾声四颤。

颤动的树叶，斑驳的光影。

御景山苍翠的山脚处，一辆墨黑色的奔驰保姆车缓缓停稳。

任青穿着斑驳的白t，墨色休闲裤，一双浅灰色的帆布鞋。他从缓缓划开的门扉处露了脸。

他手里捧着一束雏菊，一边迈出保姆车，一边回头对助理说：“我去去就回。”

说完，任青就迈开步子，往山上而去。

任青低头快步走着，偶尔身旁有人惊讶一声，他也没有理会，穿过阵阵焚香与人潮。

他走得即匆匆，又略显沉重。

一刻钟之后。

任青在一块略显素净的墓碑前驻足，那上面连个照片都没放。除了落款，就只空荡荡地刻了四个字——苏小小墓。

任青将怀抱里的雏菊放在墓碑前，他摘下帽子，肃然而立，静默无言。

太阳的余晖攀爬上任青斑驳了的白色t恤，以及他白皙秀颀的脖颈。日光悠荡在任青纤长的睫毛上，在他清浅眸色的眼底投下一抹剪影。

任青缓缓合眸，深深呼吸了一口山上微凉的空气，胸腔耸动。

任青清冽的嗓音夹杂着积郁难鸣的颤抖，艰涩地说：“凶手，却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