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寂静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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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陈勇的脚步顿在寂静的狭长医院走廊上,他茫然地看向护士站悬挂的电视机。那上面所说的内容,明明很清晰,却又仿佛很笼统,字字句句陈勇都不想听懂。
他登录了警方的内部系统。
在讣告栏那里有着一条最新提醒,白底黑字上写着一个才熟悉的名字:罗浩,30岁。
就在刚刚,还鲜活的生命。
陈勇合眸仰头,可是泪水还是奔涌而出,流淌过风吹雨晒粗糙的皮肤,翻阅过岁月推挤出的褶皱,没入苍白与墨黑杂揉的双鬓。
罗浩遗体被挖掘出来时,他仍护着那些证据,用他已经支离破碎的躯干,护着他妈的那些证据!
陈勇抬起手来抹了抹脸,抹了一把又一把。
他侧身面壁,忍耐和平息很久,最后他一拳打在了墙面上,整个人却瘫软一样,顺势滑下。
静默的白炽灯从高处投掷而下,点染着陈勇颤抖着脱下警帽后的丝丝白发。
白衣晃晃,步履匆匆。
龙城别墅群附近的法医所内,顾远静坐在一旁,他的脖颈后面斑红的痕迹被冰凉贴遮掩。他的双手颓丧地插在发丝里。
他双眼通红,嗓音嘶哑。
他说:“还是我来吧。”
顾远站起身来,净了手,套上装备,戴上防护镜,走入了一旁的法医室。
很多人想要出声阻拦的,他们觉得顾远之前在挖掘现场醒来时哭得差点晕死过去,此时不该任凭他去干这件事。
可顾远想送罗浩最后一程。
他要给罗浩拼尸体,从炸得粉碎的皮肉里,拼出罗浩该有的样子。
“你化成灰,我都能给你捏回来。”
面对着七零八碎的罗浩,顾远在被泪水和水雾填满的护目镜后,憋住了哽咽。
可当他怎么也搜寻不到罗浩后脑骨的时候,他扶着台面,憋了又憋,憋了又憋,最后颓然蹲下身子,他自己的腿打颤到不能直立。
“呜——”
顾远紧咬住下唇,平息很久才带着哭腔,沙哑着嗓子说:“都和你说了,法医什么样的大场面都见过。”
他扶着台面站了起来,挥开了身旁助手的搀扶。
隔着医用手套的薄薄一层的塑胶,顾远似乎仍能感受到罗浩的温热。
可是罗浩已经离开了。
“罗浩,你个傻子。”
“不是都说傻人有傻福吗?”
“你的福气在哪儿呢?”
“啊?罗浩。”
冷气弥漫的法医室,热血赴死的英雄梦。
罗浩用生命护住的证据箱,已经送抵龙城刑侦大队,那鲜血晕染过的外壳,被小心翼翼地搬入档案室。
狭小的空间内,挤满了人,都通红着眼睛,望着那灼人的证据箱。
多希望这证据箱是被一个名叫罗浩的人捧在手里,他会大步流星地走下警车,下巴翘得高高的,挑眉高举着箱子,恨不得跳到办公位上,扫着刑侦大队里里外外,痞气地笑着说:“看!冯铮那小子可没我厉害!”
“看我带回来什么了?!”
暮色寥寥,人影绰绰。
有的人,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
来来回回派送盒饭的机场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因为暴雨滞留的旅客早已有些烦躁不堪。
经过之前突然的骚动和刺杀事件,机场安保和警方都紧急戒备,来来回回搜寻着可疑人物。
滞留旅客也是三五熟悉的人凑在一处,有的人提议先过安检这样更保险,有的人则想取消行程,只想早点回家。
焦躁、烦郁。
四处充斥。
突然,文城机场的巨型屏幕上,再次出现了正襟危坐的新闻主持人,严肃而克制地进行着播报。
“插播一条实时新闻,据悉在晚六点十五分左右,龙城郊外别墅群发生特大爆炸。”
随后画面一转,就播放着无人机拍摄下来的现场视频。
纷纷伫立在群山环抱的寂静优美的别墅群,在嗡鸣一声之后,地动山摇,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土地似乎撕开了贪婪的嘴,将一座座挺拔的建筑,囫囵吞下,碾压咀嚼。
画外音里简单介绍着目前的状况。
“目前,去往该处的交通线路已被封锁,警方和救援队已抵达现场。”
“经过长达三小时的施救,截至目前,未发现居民受伤,有一名警察牺牲……”
滞留在机场的旅客纷纷抬起头来,有人在庆幸没有太多伤亡,有人在好奇龙城怎么这么多意外爆炸,有人无关痛痒抬起头来又低下头去聊天娱乐。
而机场内的警员昂起头,在静默之后纷纷脱帽,敬着一丝不苟的军礼。
这没有任何演戏排练的整齐划一,引得很多人纷纷侧目,似乎在这一刻有的人才意识到,警察也是人啊,人离世了,本该示以敬意的。
机场内,原本嘈杂的抱怨之声,慢慢静谧,大家都缓缓抬起了头,静默地看向屏幕上的新闻。
“据有关部门消息,该名警察为保护关键证据,孤身一人闯入爆炸中心。”
“年仅三十岁,在挖掘施救后确认当场死亡。”
“年轻警察用自己生命保卫的证据,已经送往相关部门,愿不负牺牲!”
罗浩的照片,打着厚重的马赛克,静静地放置在新闻的一角。挖掘尸体现场的影像里,同样被斑驳的暗红色马赛克填满。
只能在背景音里,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哭。
那哭声,一声高过一声。
透过新闻播报,回环到每一个听闻此则新闻的耳畔,萦绕心尖。
你痛失过什么吗?
与谁猝然离别过吗?
那种撕裂般的空洞,与再也弥补不了的空缺,茫然四顾时,这个世界总是缺了点什么。
缺了的那个,是隔着维度,只活在你记忆深处的人。
一颦一笑,明明那样真切。
可却又实实在在地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滞留旅客里面,有人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凄厉而揪心。有人红了眼眶,拿起手机给最想念的人打去了电话,絮絮叨叨地庆幸一二。
而矗立在机场门口的任青,他浅水微澜的眸子划过一丝波动,身侧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不远处,从候机大厅跑出来的胡青青,她躲在石柱后面,低头抠了抠手腕处的疤痕,抿唇低头。
机场外,暴雨连天,天地昏暗。
一闪红光,在闪烁之后转为绿色。
文城急救中心手术室的门划开,医生面带笑意地说:“手术很成功,可以推到病房了。”
杜司明松了一口气,跟着护士走进手术室,推着林然的病床,往外走。
林然的母亲孙娥蓝勾唇轻笑了一下,才站起身来说:“病房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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