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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伏在床上啜泣,任凭卫延年怎么劝也劝不好,最后还是卫益过来牵着她的袖子,怯生生地说:“娘你别哭了,我害怕。”
听到儿子稚嫩的声音,杜氏方起身抱着儿子痛哭起来,“益儿,你姐姐可怜,是娘对她不起呀!”
卫益童言童语说:“等我长大当了大将军,我就去平阳侯府把姐姐抢回来,这样娘就可以天天见到姐姐了。”
杜氏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抢回来?这个女儿大概是永远失去了。
卫益道:“娘,咱们吃晚饭吧,我饿了。”
卫家三口人,一荤两素三样菜,虽不富裕,但粗茶淡饭,温饱有余。杜氏手中的筷子犹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迫在她心里,家里现在能有今日,是由女儿换来的啊。
“不知道茉儿在那边日子过得怎么样?”
为了宽慰她的心,卫延年故意往好处想,“她能把信寄出来,说明平阳府规矩并没有那么森严,说不定过几日我们还能上门去见见她。”
杜氏放下筷子,“那我回屋给茉儿写信,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见她一面。”
女儿刚入平阳侯府,现在正是平阳侯新鲜她的时候,答应让她的父母进府一叙不是什么大事,等日后正室进了门或者失宠就难办了。
“不急这会儿,先吃饭。”
杜氏急不可待,“我没什么胃口,还是先去写信。”
……
建章宫。
皇帝萧灵偶感风寒,躺在床上休憩。萧誉去看望他,正待行礼,皇帝说:“免礼,免礼,咳咳,现在不是在朝堂上,堂兄不必多礼,坐吧。”
萧誉拱拱手,依言坐下来。
皇帝则由小太监扶着,披上衣裳倚靠在枕头上。这一番动作,引着他胸口不适,惊天动地咳嗽,殿里的侍从们忙活了半天,才算把这位身子柔弱的皇帝给安顿好。
皇帝脸色潮红,苦笑道:“真不知道我这身子随了谁,一到春秋两季就经常生疾。”
先帝壮年时能拉开九石弓,骑马带兵几个日夜都不在话下,是个出了名身子强壮的人;杨太后身为女子,五十多岁,仍然精力旺盛,每日处理国家大事,不知疲倦。偏偏皇帝这两个人都没有随,自生下来,身子就看着比旁人瘦弱,待继承皇位后,更是柔弱不堪,似乎隔三差五就要小病一场。
“习武骑射,强身健体,”萧誉劝道,“臣在骑射方面尚有一点心得,可与陛下一同磋商。”
先帝就是骑马射箭的好手,甚至在皇宫西苑开辟了一块演武场,只是先帝过世,皇帝对这些不感兴趣,故而荒废下来。
果然听萧誉这么说,皇帝笑了笑,道:“堂兄,国朝平定,当以文治天下,不像打打杀杀的时候,乱了这么多年,老百姓也想要过安稳的日子。朕对习武骑射不感兴趣,朕也知道自己不是习武的料子,你不必再劝。至于说延续高祖太宗开疆拓土的使命,待我大周富强后,交由后人去做。”
萧誉皱眉,“陛下,臣现在说的不是开疆拓土,而是关于你的身子状况。”
皇帝笑道:“一个人的寿命是上天注定的,能活几日就几日,朕不与老天争这个时间!”
杨太后已过知天命的年纪,还能活多久?只要皇帝养好身子,就是拼时间也能拼得过太后。果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萧誉对于这个堂弟简直无可奈何。
皇帝叹息一声:“堂兄对我失望吧,我就是个无用的人,就这么过罢。”
他也想要做好高祖太宗的子孙,可每当他想要振作的时候,事实就会给他沉重的一击。
父皇留下的那些庶母们的悲惨遭遇;赵王弟的惨死;还有梁王叔,一桩桩事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不愿意去上朝,只想留在这建章宫苟延度日。
“太后有意削夺梁王叔的封地,目的就是逼的梁王叔对朝廷不满,继而以谋逆之罪处死梁王叔,大概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皇帝轻声说,眼里蕴含着无限悲戚。
他恨太后霸道歹毒,更恨自己软弱不堪,不能保护萧氏族人。
“告诉楚王叔,让他小心。”皇帝又道。
萧誉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很快消逝不见,“我会写信给父王。”
楚国富庶,早已惹得旁人眼红,萧誉进京前就叮嘱父王,不管内心如何,对待杨太后一定要恭谨再恭谨,一年四季从楚国进贡给太后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就连武信侯、宜春侯也收到楚王的丰厚的供奉。
他故意借赎杨茉的名义,削弱他自己的封地,看来这一切都是不够的,别人看上的是楚国这块大肥肉。
“一个赵国,一个梁国,还不够么,这又是是谁看上了楚国,杨郦,亦或是杨邺?”
萧誉直呼武信侯与宜春侯两人的名讳。
萧氏为王,杨太后早已看不惯,有意给杨氏族人封王,但富庶的好地早早地封给了萧氏,那么只能夺萧予杨。
皇帝虽不管朝政,但身在宫中,对太后的心事还是把握得准的。
他嘲讽道:“这回既不是杨郦,也不是杨邺,而是姓史的,太后经不住平原君苦求,打算封杨郦、杨邺的同时,也一并封她心爱的外甥史骠。”
平原君杨氏是太后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好争权夺利,史骠是她的长子,她的女儿则是当今皇后史兰芝。
提起姓史的这家人,皇帝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嫌恶。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不长眼地进来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不见。”
小太监犹豫道:“皇后娘娘是过来探病的,娘娘说亲手给您熬了参汤。”
皇帝无可奈何道:“让她进来吧。”
然后对萧誉说:“让堂兄见笑了,我这个皇帝当得真是一无是处。”
萧誉不动声色道:“陛下太过妄自菲薄了。”
史兰芝亲手捧着参汤,款款走进来,萧誉起身行礼,她微笑道:“平阳侯免礼。”
她把汤交给侍奉的小太监,关切道:“陛下身子好些吗?”
萧誉垂目,没有看她,语气冷淡,“多谢皇后关系,已经好多了。汤也送到了,朕与堂兄还有话说,皇后请回吧。”
皇后纤弱的身子颤了颤,眼睛酸涩,强忍着泪意行了个礼,又勉强冲着萧誉点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建章宫。
皇帝厌恶道:“朕若是不让她进殿,她没准会去皇太后面前哭,告状,太后又会反过来训朕,他们姓史的全都是这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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