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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遥手上一沉,视线下移,纪爷爷乏力的手紧紧扣住了他。

隐隐有泪光闪烁,老人的眼眸更显浑浊。他无声地用着力,尽管知道自己已经灯枯油尽,却仍然试图燃烧自己。

像是用尽全力,将他珍视的孩子托付给自己。

“好啦,念叨多少年,这下放心了吧?”烛茗从一旁钻出来,不动声色地把蔺遥的手抽出来,“都让您抓出红印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床上的老人闻言咧嘴笑着,疲惫地翻他一眼,慢慢努起嘴。

“嘿,您还真别不乐意,照这么抓下去,明天护士来挂水的时候您又要哭。”

烛茗附身,轻轻按摩着老人的手臂:“累了就睡,别硬撑着,我瞧着心疼。”

已经很晚了,看了他的直播还等他到医院,哪怕不是病人,这会儿都不能能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了。

要不是爷爷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态,他真以为医院的几个月死亡通知书下得过早了。

纪爷爷脸上有些失望,却还是唔唔地答应,偏过头,脑袋在烛茗手上蹭了蹭。

蔺遥在一旁默默吃惊。

他听过这个商界大佬的传闻。蔺如江那个半路出家学习经商的人,都曾抱着纪先生的传记,奉为圭臬。

重工业,地产,互联网,这个老人对市场有着敏锐的嗅觉,从来不固步自封。

这样紧跟时代、心态永远年轻的老人,叱咤风云了一辈子,在孩子面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长,在迟暮之际,也藏不住深沉的爱意。

若不是知道烛茗不是这家人的亲生子,蔺遥真会觉得纪先生和烛茗是实实在在的血浓于水。

好不容易把老人哄睡着,卢叔关了灯,带他们去外面的小客厅,准备好的外卖都摆在茶几上。

纪先生的高级病房是套间,里间是设备齐全的病房,外间像个会客室,除了沙发茶几,还有一张多余的陪护床。

烛茗在里面陪着的时候,卢建忠就在这边休憩。

“坐,先吃点东西。”

烛茗招呼着蔺遥落座,自己则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浑身筋骨一散,软软地横横倒在沙发上。

蔺遥的目光随他移动,看他衣摆撩起,隐隐露出腰背和小腹,只想帮他把衣服拉回来。

明明在舞台上、镜头前坚不可摧,锋利极了;私底下像是褪了一层皮,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地窝成一团。

于是走上前,在烛茗闭眼的时候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

烛茗睁眼:“?”

蔺遥:“……”

这样子太诱人了。

清澈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佛连他心底的渴望都要映出来。

径直伸手盖住他的眼睛。

又瞬间陷入黑暗的烛茗:“???”

卢建忠对这副瘫软模样的烛茗见怪不怪。

他递给蔺遥一双筷子,自己则走到陪护床上,整理着两人进来时脱下的外套。

他给纪老当过秘书,虽说早就是纪氏高层的人了,这些习惯性的动作还是改不掉。

可蔺遥却不敢劳烦长辈,放下筷子大步走上前,从卢建忠手里接过外套,认真叠好。

“然然要是能像你这样该多好?”卢建忠叹了口气,“亏他还是处女座,屋里永远堆得乱七八糟的。我一年能上他那儿多少次?顶多一次吧……”

烛茗走丢后就被养在纪老身边,卢建忠是为数不多知道这孩子存在的外人,看着他长大,难免有些老母亲似的抱怨。

烛茗动了动耳朵,从闭目养神中蓦地睁开一只眼,余光落在卢叔身上,懒洋洋地说:“没瞧出来您还信星座啊?是哪家新媒体给了您全世界处女座都是洁癖的错觉?”

“你就贫吧。气得人肝疼!也不知道谁把你养成这样了。”

“还不是自力更生嘛……唔?”

一块红烧肉忽然被塞进嘴里,烛茗一转眼珠,发现蔺遥正坐在自己脑袋顶,若无其事地用筷子戳他的嘴角。

“与其听他说话让自己生气,还不如用吃的堵住他的嘴。”蔺遥轻描淡写地说。

烛茗一个打挺坐起来,靠上蔺遥的左臂,边嚼边说:“蔺老师说得不太对,只要我想说话,吃得也堵不住我的嘴。”

话音刚落,一颗西兰花被塞进了嘴里。

嘴里满满当当,说不出一句话来。

烛茗:“……”

算你狠。

卢建忠本来是想让纪家的阿姨多做些饭菜的,可烛茗一直不想添麻烦,往常总是吃过了才来。

今天他也是过了饭点才提要来医院,拗不过他的卢建忠只好点了外卖。

他不常吃外卖,自己点起来没有头绪,选了家有外卖服务的高档餐厅,最终点了一桌有的没的。

蔺遥看着烛茗听话的把他不爱吃的东西都吃下去了,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烛茗自己口味挑剔,可在长辈面前却乖得很,为了不听长辈操心的唠叨,什么都敢往嘴里送塞。

呵。蔺遥嘴角划开一抹冷笑。

“你干嘛?”烛茗看着蔺遥瞥他一眼之后,嗤笑着转过头,心里纳闷。

“吃挺香啊?”蔺遥调侃道,“果然是偏食。”

烛茗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附和:“嗯,偏食。”

不是彻彻底底的拒绝和排斥,只是有所偏爱罢了。

卢建忠看着两个人闲扯,心里一阵欣慰。只是想到一些糟心事情,不禁皱起眉头。

“叔啊,有话就说,别这么看着我,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卢建忠闷哼了一声,瞟了一眼蔺遥。

烛茗心下了然,扬起嘴角:“直说就是了,不用在意他。我们之间现在没什么秘密。”

系统连他的回忆和过去都敢给蔺遥开权限,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是蔺遥不知道的。

卢建忠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对蔺遥在烛茗心里的地位再次改观。

他想了想,说:“纪成钊最近从梁婉身上收权了,梁婉似乎也察觉到情况不对,收敛了很多。不过听他的话,似乎没有想要和梁婉离婚意思。”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烛茗是不关心的,但卢建忠却想让他知道。

烛茗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肉,咽下后又喝了一口水:“不收敛马脚就露得越多,她拎得清呢。”

“至于纪总……他是不会离婚的。”

“哦?”卢建忠洗耳恭听。

“纪总不会轻易撕破脸的。他俩恩爱这么多年又不假,就算一朝发现枕边人的问题,也不会一脚踹开的。”

烛茗眨眨眼。

“除非他舍得损失一半婚后共同财产。”

商人再精明,也要在踩在法律的围栏内。而纪家祖孙三代,纪成钊可以说是将“利益至上”学到淋漓尽致的那位。

除非他能将一切都安排好,不然不会任由梁婉卷走他一半的财产,去逍遥自在的。

看着气定神闲、睥睨一切的烛茗,卢建忠心里沉了沉。他时常会想,如果烛茗是纪家的顺位继承人就好了。

“不过……他有说纪可嘉的事吗?”烛茗忽然问。

卢建忠回忆说:“那到底是他亲生儿子,就算他和梁婉生出嫌隙,想来也不会牵连纪可嘉。我看他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让纪可嘉知道。”

“……”烛茗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尖开始泛红。

他和梁婉还真是天生一对。

两只狐狸窝在一起,生生养出一只小白兔。

“他还有一年就成年了,这两人是想让他不谙世事到多大?”烛茗冷笑。

卢建忠也很无奈:“大概都不想让孩子长成自己的样子吧。”

多数豪门都亲缘淡泊,为了向长辈证明自己有用,勾心斗角,费尽心思地努力,想借此出人头地。梁婉便是这样长起来的。

而纪成钊虽是独子,由于曾经差点被过继给本家大伯,在本家那样竞争激烈的环境里生活了不少时间,耳濡目染地也变成了如今这样。

大概都出于某种相似的理由,不约而同地对这个独子溺爱了起来,就连烛茗这个变数,梁婉也选择自己替儿子警惕。

“自作聪明的家长。”烛茗淡淡地盖上了评价。

说着,往蔺遥身上一靠:“吃好了吗?吃好了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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