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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阔见此,不由嘀咕:“不是说是闻达翁的高足,这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也不像江湖传闻那般,晓天下百事……”
话音还未落,屋里头的人又如飓风般冲了出来,着急忙慌往山上去,吓得穷书生手头的椿香饼差点砸了脚背。
悬瓮山山腰处,建了一座介子推神庙,庙宇并不隐蔽,却因连年战乱而荒芜至人迹罕至。双鲤拨开山道杂草,确认左右无人,这才步入殿中,在团垫上跪坐下来,随后从怀中取出一颗贴身宝珠捧在掌心。
若仔细瞧看,那宝珠色泽清冷,其中竟孕有一只蝴蝶。
“沧溟有灵,我想要江左的信息,越多越好,”少女合十祈祷,随后将那颗宝珠与一根飞羽镇住纸条,一同放在庙宇祭台的陶罐后,“还是按老规矩。”
离开前,双鲤深深回望一眼,抬头日光眩目,有如临幻梦之感——
江湖奇闻,说是有一老翁尊名闻达,知天下百态,明众生之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凡执千金以聘,便能买到想要的消息。此人云游九州,踪迹难寻,只每月望日择一处酒家挂牌,有问者将书文竹简投入一只瓦瓮之中,自会有人收取,并指示钱货交付的时地。
只是,世人不知,世上并无“江湖百晓“的闻达老人,只有个以此敛财的豆蔻少女,以及连少女也不晓得的消息来源。
双鲤心中忐忑不安,直至下山后还略有些神思恍惚。每一次皆是如此,但每一次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此间种种她未与旁人言说,便是相依为命,视如兄长的公羊月也只是和刘子阔一样,捏了个闻达高徒的谎话。
但她并不害怕,真假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只要能一手得消息,一手拿钱财就够了,比起去帝师阁观师昂阁主主持云门祭祀,众生皆是小事。
回到草庐时,门前多了个人,正隔着篱笆与刘子阔交谈。双鲤心生警惕,缓步上前查看,身还未近,男子已回头来视。
粗布衣带剑,未着冠,头发只随意束扎在脑后,落成马尾。乍看不过普通江湖行客打扮,但双鲤自幼流落江湖,看人经验可比刘子阔这书呆子老道,第一眼便落在发带,带子掺杂金丝,隐隐可见三足鸟纹;俯首观剑,剑穗精美,搓捻的丝线上亦有日纹;最后望气貌,眼深眉挑,俊有余而逸不足,过分锐利,绝不是凡子。
显然,这个人刻意隐藏身份。
不过,能找到这儿来买消息的人,必定有几分本事,长本事的人多半不简单,掩人耳目也便情有可原。
双鲤觉得那纹样眼熟,一时半会又想不起,便昂首挺胸,干脆上前。正欲开口,那男子却忽地小退半步。
双鲤再进,男子再退,竟似在避她。
莫非是我这“闻达翁”身份暴露,他敬我至此?双鲤心头咯噔一声,却不敢露出异样,只朝一旁楞成了杆子的刘子阔使了个眼色。
后者恍然帮腔,可话还卡在喉咙,那男子已转身,干脆离去。
双鲤猛然反应过来,那动作与目光,并非崇敬,也非畏惧,似有些恐慌。可有何事好慌,闻达翁只贩消息,又不是干杀人买卖?总不至于因为自个的女子身份吧?这世上还有人怕女人?
“喂,他找谁?”等人彻底没影,少女招呼书呆子坐下。
“闻达老人。”
“问什么?”
“就问闻达老人是否小憩于此,别的便什么也没问。”
两人皆默,双鲤只觉汗毛倒竖,不觉打了个寒噤,心中已琢磨开此地不宜久留——
方才那人步子轻稳,功夫不浅,千里而来却什么也不买,不免古怪,若是手无银钱要强行捉他二人威胁,那可就难办,最近公羊月接了个活,人不在悬瓮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你怎么说?“
“就按你交代的,先说不知,但他显然不信,我骗不过,便借口师父近日已出三关云游,后来你都晓得……”
双鲤掐指一算,时辰对不上:“没别的?”
刘子阔沉吟片刻,一拍脑袋:“哦!刚来的时候他说行路急,向我讨了杯水酒,又要了些吃食,窃以为是过路人,便把庖屋里剩的那点肉脯给了他。”
闻言,少女扑至石桌前,提起酒壶摇晃,里头半点响动也无,显然已见底。
“糟了!那肉脯和米酒都是老月前些天从晋阳顺带的土产,这个人追踪能力如此强,行为有异,必是发现了甚么!”双鲤把陶壶一扔,急得来回走动,“不,这个人不是冲着闻达来的,根本是冲着老月来的!”
双鲤心如火燎,懊悔自己的大意——
两人相依为命,她始终下意识保护公羊月,因而这个令天下闻风丧胆的魔头,从没有人买到过他的消息,何况近些年老月往千秋殿接活,消息向来没出过错,有心人稍一联系,便该想到有强横的消息贩子在打掩护。
得赶紧找到老月!
“那个纹路……奉信金乌,是……是高句丽!”双鲤咬牙,一把推搡开刘子阔,往院子后牵马,随后从腰间抠出一枚玉子,想想舍不得,又硬塞了回去,如此二三,才咬牙抛去,“我去一趟晋阳,你赶紧收拾细软,先往别处躲一阵,账册,把账册带上,你们读书人都讲言而有信,这是定金,我会来向你取的!”
刘子阔追出门,被碎石头绊了一跤,没追上,只急得大喊:“别走西岭汾水道,小生刚打那儿回来,河里溺死了人,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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