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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书柜恢复原位的那一刹那,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暴怒:“人怎么会在审讯室消失!别和我说铜墙铁壁他还长着一对翅膀!”

“一个两个都是吃了屎的操蛋东西,我养着你们干什么!养条狗还会给我叫唤两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书房内想要溜出去的三人皆动作一顿。

一个木着脸尚且还气定神闲,其他两个相互对视了一眼,一种竞争对手的心态油然升起。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都不约而同奔向房内唯一一扇窗户。

“你挤我作什么。”周清妩扒着边沿,压低声音朝李元柏不满道。

李元柏瞧着两人之间足有十公分的间隙,默了一瞬,脸上挂着僵笑却仍旧极有风度道:“还是弟妹先行。”

“承让。”周清妩点点头,探了探外头的风头,朝阿竹招招手,“阿竹,你快过来。”

这波操作让李元柏始料未及,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翻窗落地,而自己却还在屋里。

一扇之隔,似乎还隔着人心啊。

他叹了口气,动作生疏地抬脚跨去。

忽然,面前伸出一只手,李元柏看着这双布着陈茧的手,心中欣慰,还是程兄弟好。

周清妩被阿竹抱下去后就去转角查探了。

书房后头不远处似乎也是一处院子,看上去静悄悄的,几人决定先往此方向去。

“两位如何打算?在下要先行一步了。”快到围墙了,李元柏询问道,既然证据已确凿,当是应该尽快处理了,以防生出变故。

“我们……”周清妩和阿竹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吃个这么大一个亏,当然要去报仇啊。

……

角落里。

“你到底会不会爬呀。”周清妩心虚地四处张望,看着围墙上爬一步滑一半的人着急道。

李元柏尴尬一笑,望着一旁放风的阿竹欲言又止。

阿竹转过头,周清妩认命地跑过去代替了他的位置。

李元柏跳下来,脚步趔趄了一下,他站稳,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袍,“有劳程兄弟了。”

不一会儿,阿竹就回来了。

“送走了?”

“走了。”

“那我们快走罢。”她摇了摇手中被红纱衣包裹住的东西,笑得意味深长。

*

长欢院。

安公子直着夹板的手臂,在贵妃榻上卧在一美人怀里,嘴里嚼着美人送来的切块苹果。

“这果子吃起来忒没劲,水润比不上白玉葡萄,滋味比不上紫挂荔枝。”

“爷,这时段不比往日,您熬一熬,来年夏日又是珍果进府的日子。”

安公子不爱听这话,他转头含糊不清地问进来的小厮,“人还没找到呢?”

得到回答,他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

小厮低头哈腰退下。

“爷,这天燥得很,您消消气。”美人又送上一块苹果。

“十七啊,爷就是喜欢你懂事,看看我们这双小手哟,给爷喂得都累坏了吧。”另一只肥手忙不迭去摸这凝脂玉手,心想这从前卖豆腐的女人手就是不一样,嫩!

“他这样压着人家,人家姑娘没事吧?”屋顶,周清妩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一幕。

这重量,半个身子沉下去谁受得住。

阿竹闻言也想凑过去看,却被周清妩一把捂住眼睛。

“她都没好好穿衣裳,你不准看!”她在他耳边重重说了一句。

眼上的纤手柔软,耳廓湿热,周遭萦绕着她的香味,他心中一动,侧过头去轻触她的脸颊。

猝不及防被偷亲了个正着,周清妩捂着脸仰头,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你,你给我正经点,办事呢。”

好不容易等到美人出去了,她迫不及待掀开另一块瓦片,然后将红纱衣里逮来的小东西们对准肥猪全部倾撒了下去。

抖落最后一只虫后,她拍了拍手,表情玩味。

安公子脑中不停地轮换着两个女人,他挺着滚圆的肚腩想,到底该排谁“十八”才好呢?

突然,嘴唇上有些异样的瘙痒,他一掌拍下,捏着虫子的尸体看了眼,随手扔到地上。

“唉,总要是个先来后到,虽说爷先认识莲心,但论生米煮成熟饭的速度,还是该……”

说道一半,他脸上又爬上来两只。

他斗鸡眼看着鼻尖上的虫子,一个巴掌又拍了下去。

就在此刻,手背上和脖子上也传来了瘙痒的感觉。

“来人,来人!”他撑着滚圆的身体,坐起来拍着衣服上的小虫。

“你们是怎么打扫的!爷的卧房怎会有那么多虫!”

“爷,这好像是蚂蚁,许是您掉落的吃食残渣引来的……”

“蚂蚁!有那么大的蚂蚁吗!”他依着原先的习惯举起了那只夹着板的手,随后意识到手折了,遂换了只手给小厮头顶拍了一掌。

“蠢货,还不收拾去!”呵斥了一声后,他渐渐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

灼热,痛,痒。

他尝试着摸着肿胀的嘴唇,却“啊——”地一声痛叫着坐倒在了地上。

而这种难以忍受的灼痛感仿佛说好了一样,一并出现在他脸上、手上和脖子上,折磨得他惨叫连连。

青蚂蚁,又称青腰虫,毒虫,生长在潮湿环境,常见于夏季,其体内藏有毒液,本身并不会蜇人,但是打死后毒液接触到的皮肤会立即产生剧烈灼痛,同时皮肤的起巨型水疱以及溃烂。

周清妩指着地下凄惨尖叫的肥猪,还不忘给阿竹现场教学,“看到没,以后遇到这种虫千万别碰,也别打死,吹下去便没事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两只青腰勇闯天涯,钻进了他下摆的衣物里,最后给安公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当然,这是后话了。

“小小惩罚,给他个教训。”

“阿妩,你太心软了。”阿竹对她的小打小闹有些不解。

周清妩看着他冰冷的眼眸,略微不适应,她贴过来抱着他的手臂,强笑道:“难不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其人之身?我也想呢,我还想把他喂了药丢进男人堆里呢,就怕委屈了别人。”

阿竹拉过他的手,攥在掌心里,慢慢思索着她的话。

“有道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一刀抹了脖子给他个痛快更在理。

“他如此恶心,谁会想碰他。”

“极恶之地的恶人。”阿竹缓缓出口,那里有的是壮汉,他们不会管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在他们眼中,只有强弱之分,弱者,只有被“欺凌”的份。

“那儿是哪里?”

“那里是……罪恶孳生的摇篮。”

*

两人溜进太守府的后厨房胡天海吃了一顿后,就偷偷翻墙离开了。

一回到客栈,阿竹就踢上门将她压在桌子上亲。

周清妩搂过他的脖子,尽全力回应他。

混乱中,她的手臂碰倒了一旁的茶壶茶杯,瓷器碎裂的声响将两人拉回现实。

周清妩急促喘息着,一双灵动的眼眸楚楚望着他,欲语还休,仿佛在控诉着他的不是。

“我赔。”阿竹撩过她贴在额角的发丝,眼眸愈发深沉,突然,他一把捞过她的细腰快步往床榻上走去。

……

快结束的时候,周清妩的手忽然碰到一处硬物,她使劲睁着泪眼婆娑的眼眸,哑着声音问:“这是什么?”

圆的,坚硬的,嵌入在他右肩的琵琶骨上。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推开他欲掌灯。

阿竹松开他,赶忙抓住她的手,“没什么,别费灯了。”

他的声音也有些低沉嘶哑,周清妩一把缩回自己的手,瞪着他,“这客栈还缺你一盏油灯不成?”

说罢,推开他起身,披了件衣服去寻灯。

灯亮,周清妩转身看着床榻上的男人,脚就像定住了一般不能挪动。

伤疤,更多的伤疤,有几处还没有好好处理,已经呈了黑色,前胸后背都是快退紫的淤青,更令人不忍的是,那只断了臂膀的肩膀上,被贯穿了一根足有大拇指粗的铁棍。

她猩红了双眼,“谁干的!”

“阿妩,没事,我……”

“我问你谁干的!”

阿竹叹了一口气,赤着脚过来拥住了她,“我没事。”

周清妩低着头,一拳又一拳地捶打着他的胸膛,眼泪一滴滴落下,哭得声音更哑了,“你老是这样,老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会担心的呀……”

“把我一人留在山上,如今又满身伤痕,你让我怎么办,你说你让我怎么办啊!”

阿竹受着她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拳头,一句话都没有辩驳,只是沉默地搂着她,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将她嵌入到自己骨血里。

……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他身上的伤才全部处理完,阿竹望着她的睡颜,想替她抚平紧蹙的眉头,但想了又想,还是作罢。

他看向窗外的略微出青的天空,悄悄下了床。

*

火光划破寂静的夜晚,一队铁骑带着肃杀之气驰行在青石板上,重甲骑兵收紧战马缰绳,一声令下,剑指朱门,将渝州太守府重重包围起来。

门破,府中的人丁惊醒,一片嘈杂和尖叫声中,安廉余迟迟才肯现身。

他头戴乌纱帽,身着四品官服,圆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中央最前方的人,“尔,尔等小儿,何故闯入我家府!”

李元柏忽地一笑,他缓缓敲着扇子,摇了摇头,一步步走上前,扇坠发出“叮,叮,叮”的敲击声,一下一下仿佛砸到了余太守心上。

“你,你不要过来。”他的腿在发颤,男人身后,高头大马上的银色铠甲与宝剑折着冷光,直直朝他射来。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胡来!”

李元柏停下脚步,笑眯眯地亮出一块暗金刻文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瞧清楚了吗?”

安廉余一怔,带看清令牌上的字后,慌忙下跪,“臣,叩见太子殿下!”

一张本来胖乎的脸顷刻皱成了一朵菊花,也不怪乎他认不出太子,他是地方官,上汴京的机会少之又少,更别提窥见那闲散太子的真容了。

没听见“免礼”的声音,他扶了扶歪了的乌纱帽,谨慎地问:“不知殿下此次带人前来……”

他心里不知怎的一突一突的。

“衡大人,你过来认认,是不是他?”李元柏一笑,指着安廉余身后极力低垂着头的粗犷男人道。

安廉余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从后方上前的中年男人,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待听见他掷地有声的指认后,身子不由一晃。

“此人……此人不是我府内的人,昨日上街,我见他伶仃孤苦饥火烧肠,这才收留了他,殿下,冤枉啊,他之前做过什么我一概不知啊!”

瞧这菩萨心肠,瞧这文绉绉的话,仿佛白日里口中吐着粗鄙之语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元柏摇摇头,不想再与他绕弯弯了,他给身后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冷硬之气的男人抛去一个长方体刻章,“去他书房,把他掠来的赈灾银量一并搬出来,给他看看,到底是他冤还是渝州的百姓冤!”

从章子抛出的那一刻起,安廉余就觉得自己仿佛没有睡醒,而那句掷地有声挟着怒气的话,将他一下子打回原形。

他彻底瘫软,跌坐在地上,头顶的乌纱帽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地上,晃了晃,便不再动了。

东启二十年夏初,渝州太守因目无王法偷窃赈灾银两,迫害朝廷命官,私吞赈灾粮食,中饱私囊多罪并获,被押送进京,其子女遣戍,终生不得离开。

*

太守府地洞里的金银财宝一箱箱被拉了出来,渝州城的情况也一天天好了起来,防疫汤药送入了每个百姓手里,街上每百米就设一个施粥铺,得了疫症的病人也逐渐好转起来,街道上终于有了点人气。

客栈的角落里。

阿竹独自占了一张桌子,他神神秘秘地翻着一本书,只是随着一张张翻页,他的表情越来越迟疑。

“干什么呢,大兄弟!”突然,他的肩膀被人用力一拍。

他极快地合上书,侧着身体,企图用左手挡住桌上的书。

“藏什么藏,好东西大家就要一起分享,你不够地道啊兄弟!”蓝桉玉一把抢过来,“让我看看,是什么大宝贝呢……”

“咦?”看到封面时他明显愣了一下,但马上喜悦就跳上了他的眉梢,眼睛不瞎的都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十分高兴。

“浪情三十日,有眼光啊大兄弟!这作者可是个英俊潇洒的旷世奇才!”

阿竹一脸懵地听着他的夸赞,“这作者那么厉害?”

“绝对厉害,在文学泰斗届可是排在顶顶前头的大文豪!”他肯定道。

“可是我觉得……他写得很奇怪,那李家小姐为何这般挑剔,总因一件小事就离开了自己新的恋人。”阿竹不解。

“我和你说,这就是你不了解女人了吧!让我来给你授一课!”蓝桉玉拍拍他的肩膀,坐到了他边上。

“何为女人,女人,心眼儿就比针尖还小!她们都是很挑剔的,一旦你做错了一丁点儿小事,就会与你计较个没完。”

阿竹似懂非懂。

“但是呢,她们又渴望爱情渴望自由,所以对于李家小姐这种能有勇气摆脱封建家庭的女人,我们要表示敬意!”

……

太阳逐渐升起,他们越聊越沉迷,已经开始讨论剧情的走向了。

“我觉得表哥是个可靠人物,在李小姐私逃之后还能不计前嫌地追过来,可谓用情至深。”阿竹道。

“他?他只是馋李小姐的身子罢了,你难道不觉得孔武家丁更有竞争力吗?”蓝桉玉不赞同道。

“可是他……”

周清妩一大早起来,就瞧见两个大男人围坐在角落一张桌子边,头凑得很近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她眨了眨眼,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梯,狠狠拍着他们的肩膀将两人吓了一跳。

“你们凑在一起在做什么?”她叉着腰问。

阿竹极力想藏着书,但蓝桉玉可不干,他一把用手抢过来摆在她面前,推荐道:“顶级文学泰斗的作品,你来不来看?”

周清妩看着这熟悉的黄皮封面,“这不是我的书吗?”

“你怎么把它拿来了?”她质问神色尴尬的黑衣青年。

因为这些天她总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他想多了解她一些,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阿竹默道。

“你的?哈哈哈那感情好,车友很有眼光啊!”蓝桉玉顿时喜上眉梢,对作者又是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

越听越离谱,吹得如此过,连文学泰斗都出来了。

周清妩后仰着头,皱着脸忍不住怀疑道:“难不成你就是那位‘风流英俊’?”

一针见血。

蓝桉玉甩甩头,微笑点头,“正是在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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