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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又找了沈画一次。
“沈大夫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院长笑着说,“难怪先前你不肯报考的我博士,你要早说你是喻老的弟子,我哪还敢张这口。”
院长态度可亲,也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的,不过显然这是在打官腔,真正要表达的还是他有些不满。
沈画笑道:“我情况特殊,半路出家,证都还没考到。这要是上来就在您面前自报家门,倒像是在平白炫耀什么。”
院长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感慨道:“我就说嘛,你那手金针一般人想都不敢想,是喻老的弟子,这倒是合情合理了。”
沈画笑笑。
院长又说:“我听顾大夫说,你打算拿到证后,在中医科挂牌坐诊,但还想继续在临床这边实习?”
沈画点点头:“我想把两边的证都考了,这边还差一点实习期。”
院长:“临床这边你就算拿了证,想要升上来也需要时间,规定在哪儿摆着。但中医科那边情况就不一样了,有喻老孟老和顾大夫给你作保,加上你的师承,是可以不必考虑时间,只要考过就能晋升。你以后想侧重哪个方面?”
沈画:“我侧重点还会是在中医上,但我更主张中西医融合。等我在中医那边坐诊之后,我希望可以跟其他科室有一些合作。现在虽然也都在说着中西医结合,但实际情况中,一些大病、手术之类的会诊,压根不会找中医。”
院长想了想:“这得看各科室的意愿。”
沈画点头:“我明白。”
院长又道:“骨科冯主任的那个课题,正在走程序,这个课题要是出成果,冯主任可就能前进一大步啊。”
沈画笑:“冯主任自身水平够,虽然说是中医科和骨科的合作,但冯主任那边功劳至少有七成。”
院长忍不住笑:“沈大夫你可真是不居功啊,这么好的课题,说让就让了,高风亮节。”
一阵客套过后,院长总算说出了他的意思。
“沈大夫,你有男朋友吗?”
沈画一愣。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
院长连忙又说:“我这也是受人所托,打听一下。”
沈画:“我目前没有男朋友,暂时不打算找。”
院长笑呵呵地说:“你这工作的劲头我都看在眼里,可也不能为了工作耽误自己人生大事。女孩子这个年纪,结婚生子都很正常。再说你马上拿证,在中医科挂牌后,这边的实习合同也变更一下,就不会那么忙了,这个时间结婚生子刚刚好啊,等结了婚生了孩子,你两边证都拿到,正好可以大展身手,没有后顾之忧,岂不是刚刚好。”
沈画笑了:“院长,多谢好意,不过我不打算结婚生孩子。日后有遇见喜欢的人,双方理念相同的话,可以谈谈朋友,但我是不婚不育主义。所以,麻烦院长转达,别耽误人家。”
“不婚不育主义?”
院长被沈画给惊到了,“小沈你这种思想可不对,不管男女都要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才算有价值,这要都跟你这种想法,那人类还怎么繁衍,不得灭绝了啊,你这思想态度不端正,得好好改改……”
沈画微笑:“院长,那我就跟您实话实说吧。我,先天不孕。老师也给我诊过,都没有办法。大概也是因为这点儿先天缺陷,翻到让我跟着老师学针学的特别快,福祸相依吧。”
院长:“……”
沈画又说:“以前我还不相信老师说的,去别的医院什么检查都做过,就是先天不孕症。院长您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去咱院的妇产科做详细检查。”
她这态度。
院长还真有些拿捏不准了。
一般来说,就算是真要拒绝,也不会编造这种谎言,这话一传出去,就算是她再优秀,也不可能有男的肯抱着结婚的目的追求她的。
院长无奈地说:“这可真是遗憾,小沈你……你也别太悲观,这……这……”
沈画叹了口气:“多谢院长好意。也就是您,我才敢说实话的。对别人我都只敢说是不婚不育主义,哎。”
从院长办公室离开,沈画也有些无语。
院长这好好的,怎么想起来给她做媒了?
不过能请动院长做媒,那对方的身份应该也不一般,是看中她什么了?
脸?喻派传人的身份?还是她的医术?
沈画心里清楚的很,对方什么都可能看中,就是不可能真正看中她这个人。
况且,她是需要相亲被男人挑拣的人吗?
现在院长为了拒绝对方,肯定会把她不孕的实情告诉对方,基本能劝退九成男人了。
想想也是好笑。
至于孕不孕的,还不是她的针说了算。
贺宗野出院了两天,又被送回来了。
他睡不着觉。
本身的康复训练没有完成,他行动依旧不便,就算出院也是坐轮椅,还得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现在那娇嫩到极点的皮肤,完全经不起一点儿磕碰和暴晒。
可即便如此,他已经小心再小心,还是不断弄伤自己。
他都怀疑自己成了玻璃人。
沈画说:“你现在的皮肤,比刚出生的婴儿皮肤还要娇嫩,容易受伤不是很正常的么。把这层新生皮磨炼成老皮,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且需要时间。”
贺宗野有些精疲力尽:“9月已经过了,我原本预计他会在9月底再度犯案,可是没有,现在已经10月。我的判断和预估应该是错了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慌的很,我总觉得我没有预估错,那他到底为什么推迟了再一次作案的时间?”
贺宗野说:“连环杀手进入成熟期后,他的作案频率会越来越快,且几乎不会主动停止,除非是自身受伤、被捕或者死亡等等严重被限制人身自由导致无法作案……”
贺宗野头疼的不行。
沈画:“你好好睡一觉,长时间不休息,大脑会混乱,你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贺宗野:“我不敢睡,我怕就在我睡的时候,凶手就作案了……”
沈画微微皱眉,但还是说道:“你这种心理状态不对,应该约一下心理医生聊聊。你要知道,你永远无法遏制所有潜在凶手作案。就像我们医生,永远要做好心理准备,哪怕竭尽全力也不可能救活所有病人。”
贺宗野闭上眼睛:“我睡不着。”
沈画:“疼痛还是影响到你的大脑,我给你扎针,你好好睡一觉,案子的事情起来再想。作为医生,我得为你的健康负责。”
强制把贺宗野送来医院的是他手下队员刘路,在救郭主任的时候沈画就认识刘路了。
刘路也很无奈:“贺队在这个案子上的心态确实太急切了,不过我估计他不会答应看心理医生的,我大概也知道贺队为什么会这么急切,只能说……他太想破这个案子了吧。”
沈画挑眉:“某位受害者跟他有关?”
刘路:“我不能透露案情。”
沈画点头:“你不用说,我就随口一猜。毕竟他也是老警察了,不是初出茅庐,他见过的命案,就像我们医生见过的生死那么多。可以同情,可以换位思考,但不可以共情,不可以把自己代入太深,旁观的角度更专业也更清晰。他现在为了这个案子焦虑成这样,只能说明,案子牵扯到了他自己。”
刘路苦笑。
沈画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看心理医生的确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破案。这个案子你们局里没有安排其他人负责吗?他这个情况,没办法主导调查吧。”
刘路:“局里现在正联合多部门处理另一个大案,人手实在是抽调不开,这个陈年旧案,目前主要就是贺队带着我们几个负责。”
沈画:“那……无论如何,每天要保证他至少6个小时的睡眠。你看不行就把他押回来,不然他大脑神经严重受损之后,想要恢复就难了。”
刘路连忙点头,表示一定做到。
医生没有假期。
黄金周门诊上的排班都会少,但急诊只会更忙。
好在邓主任打的要人报告批下来了,沈画跟邓主任说过自己之后会重新跟医院签订合同的事情。
邓主任十分不舍:“你自主选择科室实习,那可得多回来咱们科室看看,这也算娘家了不是。”
沈画笑着点头:“义不容辞。”
添了几个人手,可还是不够黄金周忙的。
黄金周最常见的事故是车祸、食物中毒、摔伤外伤等等,由于这个黄金周比较热,中暑的也多。
科室里的人,几乎都是一天都没休息。
假期第四天,沈画刚值完一个夜班,就接到岳丰的电话。
“沈医生,我们已经在实验室外的养殖场进行实验,其中一个试验点出问题了,顾大夫不在海市,他也说会尽快赶过去,但我觉得……可能需要你也过去一下。”
岳丰的声音很严肃。
如果问题不大,找顾深过去就行,现在叫了顾深,又叫上她,为的是双保险。
沈画立刻就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这种实验室外的实验,尤其是有关a猪瘟的实验,能出的问题无非就是控制不住,导致病毒扩散外排,进而导致周边感染。
这种情况的确很严重。
在某种程度上,等于是投毒了。
课题现在是关键时期,这种严重事故,会导致养殖户对课题研究的这种防控办法不信任,日后推广也会受阻;另外由于a猪瘟一旦感染就是百分百死亡,被感染的养殖户们损失惨重,肯定怨声载道,甚至会发生严重冲突。
“出问题的试验点在什么地方,我立刻赶过去。”沈画说。
岳丰道:“在西省的一个县,距离海市不算太远,开车过去大概4到5个小时。你现在哪儿?稍微收拾一下,我这就过去接你。”
沈画报了公寓的位置。
她立刻就跟医院这边请假,参与保密课题的事情她跟医院报备过,请假不成问题。
她请了假,就给霍延发消息,叫霍延准备换洗衣服之类的。
去那边一天时间肯定回不来,霍延第三个月的行针还有几天才能结束,这些天他是必须每天都行针的,不然好不容易聚拢封闭起来的毒素,又会从薄弱处开始扩散到他全身。
沈画从医院回到公寓,霍延已经收拾好在等她。
沈画去拿自己的换洗衣服。
霍延还带上了很多口罩,一些零食,以及很重要的大水杯等等,还有沈画抽空做的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具。
差不多按照她给霍延化完妆之后的样子做出来的面具,戴上去省的每天都要化妆,仔细点的话一张能用一周,还不会导致他过敏。
东西全部收拾完,岳丰的电话又打过来,说是已经到公寓楼下了。
沈画和霍延一同下楼。
看到沈画还带着一个人,岳丰有些诧异。
说是助手吧,眼前这人身长玉立,相貌虽然一般,但人身上那种气场是说不清的,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那就不太可能给沈画当助手了。
“沈医生,事发突然,我就不跟你多寒暄了。”岳丰说,“这位是……”
沈画刚想说是朋友,霍延自己开口了:“我也是喻派的,是她……学生,兼助手。”
沈画挑了挑眉,也没多解释,这样的确更方便一点。
岳丰连忙笑道:“原来是沈医生的学生,你好,我是岳丰,这是我的名片,日后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先跟你联系,确定沈医生的行程……”
霍延接过岳丰递过来的名片,“我没名片,一会儿加你微信。”
岳丰点头。
沈画无语地看了一眼霍延,这人是真打算给她当助理呢,她用得起吗!
至于说当喻派的小徒弟,霍延从小也算是久病成医,中医上有很多理论他比谁都熟悉,药材也认识很多,抓药或许不太熟练,但肯定比一般什么都不了解的人强。
嗯,就暂时先收个小弟子吧。
岳丰开的是一辆高大的越野车,性能应该非常不错。
开车的是司机,岳丰在副驾驶。
沈画和霍延坐后排。
黄金周的高速太难走了。
原本预计4到5个小时能到,结果愣是走了10个小时。
中途堵车的时候,干脆把车停在一个服务区,叫岳丰和司机下车,她给霍延行针。也幸好这个月是不需要泡药浴的,因为每天行针这个频率,压根儿就不再需要药浴催发。
到地方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
他们在路上吃过点东西,事不宜迟,直接去了试验点的猪场。
猪场已经被封闭,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封了路和猪场,严谨人员随意进出。
猪场外面有几间民房,这会儿围了很多人。
“你们说专家今天一定过来,人呢?”
“专家来了有什么用,谁不知道a猪瘟只要得了就治不好,百分百死亡!”
“我就知道这什么中医针灸的不靠谱,就没听说过中医针灸还能治猪瘟的。”
“你们专家一拍脑袋,要做这实验做那实验的,叫我们配合。可你们这实验压根儿就不靠谱!现在好了,我们好好的猪都得了a猪瘟,还传染到周边的养猪场。那么多头猪啊,都来戳我们脊梁骨!把人家也坑成这样,这叫我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哭诉指责的,大概就是养殖户了。
他们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旁边站着的县上的领导,这会儿甚至连保证都不敢给。
陈教授正从其他试验点赶过来,即便他在电话里告诉这边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安抚养殖户的情绪,说一切问题都由研究小组负责,可还是没人敢开口承诺。
养殖户的情绪特别激动。
司机一停车,岳丰立刻下车。
沈画霍延也快步朝着那边走过去。
“我是课题研究组的负责人,我们专家已经到了,大家稍安勿躁,我们立刻让专家进去检查,一定给大家一个说法。”
岳丰说,“无论结果如何,一切后果和损失都由我们研究小组承担。”
养殖户立刻看过来,眼神在岳丰和沈画身上大量:“你们?专家?谁是专家?”
沈画:“我是。”
养殖户眼中明显全都是失望,女主人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绝望了一样。
男主人愤怒地说:“你们糊弄人也不是这么糊弄的,把我们当傻子吗?上午就说专家中午到,又说专家堵车晚上到,等了这么久可算等到专家了,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这就是你们的专家?”
农村都是本家亲戚邻里一大串,尤其是本家的,遇上事儿了往往一大家子出动,讨个公道。
这会儿就围上来了一大群人。
另外还有周边被波及到的其他两个养猪场的人,也都过来讨要说法。
都在等专家,可最终等来的是沈画这个年轻的小姑娘。
众人简直群情激奋。
“我们真是后悔死了,当初就不该为那点补贴答应当你们的试验点,现在所有的猪都被嚯嚯了,这是要了我们的命啊!”
“你们这些当官的,到底有没有把我们老百姓放在眼里!这什么课题压根儿就不管用,你们也不管,一拍脑袋就让到村里实验。实验成功了是你们的政绩,实验失败了你们就开始推卸责任。”
“这什么专家,分明就是你们找出来糊弄人的!”
“我们要上访!我就不信这事没地儿说理!县里不行就去市里告,还不行我们就去省里!上个月副省长下来视察,还说要把农民的利益方在第一位!你们就是这么对农民的!”
“还有这什么课题研究小组,就是骗人的!现在嘴上说的好,一切后果和损失他们负责,他们负责的起吗?现在随便一头猪都大几千上万块,一头小猪仔都要一千多,光我们这边损失就好几十万,再加上被祸害到的那两个养猪场的损失……一两百万啊!他们要是跑了,咱找谁去?”
“就是,那些卖假种子假化肥的公司还不都一样,一开始说那么好,等种上了就不管了。绝收的时候再去找人,哪里还能找到人家!”
“他们这肯定也是骗子,现在国家a猪瘟情况那么严重,生猪存栏量太低,市场上猪肉价格过高,已经影响到老百姓的吃肉问题,间接影响到国计民生的很多方面。昨天看新闻,国家农业农村部还在发布相关消息,说要大力发展生猪养殖,解决老百姓吃肉难的问题。我听说上头对研究a猪瘟的有补贴,要是研究成功说不定能给上亿的奖励呢,他们就是为钱故意骗人的!实际上恐怕压根儿就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a猪瘟在国外流行了那么多年都没解决,在国内流行也有几年了,同样没有解决,现在依旧是百分之百的死亡率,且感染率极高。
国家早就开始投入各种研究。
可这么长时间,也一直没个结果。
现在忽然有一家研究说出来说,能够研究出有效防控a猪瘟病毒的办法,大家一开始当然欣喜若狂啊,只当是国家的投入有了效果。
可现在看来,恐怕就是骗人的!
“我在网上搜遍了,也跟其他地方的亲戚朋友们打听过,人家从来就没听说过有研究出来a猪瘟防控的有效办法!他们就是骗子!”
“绝对是骗子,真要有办法,网上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新闻上也肯定会有报道的。骗子!骗子公司,不能放过他们!”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的,岳丰几次插话都被打断,声音被埋没在人海之中。
县上的干部们,一个个都是头疼无比。
其实他们说话还是有用的,可他们现在根本不敢随便承诺。
农民养殖户愿意报名成为试验点,除了眼馋那点补贴之外,更多是因为政府背书,这是政府领导推行的实验,农民愿意相信政府,相信不会被坑害。
可是现在,实验出了问题。
那点信任立刻就破裂。
这会儿政府再重重承诺,肯定也能暂时安抚住农民,但问题是如果再承诺了,却再做不到怎么办?
那就彻底失信了,到时候只会酿出更大的危机和冲突。
沈画看了岳丰一眼。
现在大家的情绪太激烈了,跟他们争辩是没有用的。
岳丰明白沈画的意思,是让政府这边跟课题研究小组的人一起,先对农民做出承诺,一切损失都由课题研究小组承担。
可是领导那边明显不敢再轻易承诺,只说:“等陈教授来吧,陈教授是权威,等陈教授过来看看情况再说。”
岳丰说直接给陈教授打电话,让陈教授讲,都不成……
霍延有些紧张,这么多人,一个个愤怒地盯着他们这些课题研究小组的人,生怕他们会跑掉一样。
沈画是女孩子,村民们都觉得她就是被推出来的,也没特别针对她,但明显不可能让她离开。
沈画看了一下,蹲下来跟还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女主人说:“现在围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先让我们去看看猪的情况。你们看我们开来那辆车,光是那车都值一百多万,真要是解决不了问题,你们把车砸了都成。”
女主人:“你们说的好听。现在猪都已经病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沈画:“我们既然进行这个课题,就一定会负责到底,出了问题,所有损失我们一力承担。”
女主人:“你们说承担,谁敢信?你们一拍屁股走人,我们去哪儿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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