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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昼醒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睡眼朦胧地翻了个身,勉强掀起眼皮,朝身下看了一眼,然后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硌在他胸口的东西是一只手。
许昼差点从床上翻了下去。他下意识地将那只手甩了出去,接着,抬起头来,和手的主人对上了目光。
他连声音都变了调:“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沈歧靠在床头,闻言,眯了眯眼,露出一点觉得好笑的神情来。
许昼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句话……怎么有点像那什么之后的台词。
……操。
他少有地在心底骂了句脏话,耳后倏得泛起一点微红。
尽管说错了话,但气势上绝不能输。许昼克制住了想扑上去揍对方一顿的心情——他现在不太想离这位太近,要不然丢人的就会是自己——顺手拿过床头的软枕,摔在一旁:“你怎么在这里?!”
沈歧好整以暇地看他发完全套的脾气,这才淡淡丢出一句:“这是我的床。”
许昼:“……”
许昼:“???”
他立刻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凭借昨晚稀薄的记忆,比较了一下周围的家具。
……然后再次在心底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这真的不是他的房间。
为什么一觉醒来,他会躺在别人的床上?
“……我,梦游?”好半天,许昼指着自己问。
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过梦游的经历。照理来说,现在也不应该会有。
沈歧点了点头。
“……?”
许昼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那些血族都是在夜间行动,他违背生理规律在晚上睡觉,所以就患上了梦游症??
但事已至此,他必须要保住自己的脸面,于是飞快地甩锅给对方:“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叫不醒。”沈歧说,又补充道,“你抱着我的手睡。”
许昼:“我哪知道那是你的手!”
“你知道的。你还想咬我。”
许昼:“…………”
他摔门而出。
二十分钟后,许昼勉强接受了“我可能患上了梦游症”的事实,努力忘记自己昨晚做过的丢人事,离开了房间,来到了餐厅。
走到餐桌前的时候,许昼晃了晃神。桌面上并没有再像以前摆着他喜欢吃的烘焙食品和甜牛奶,而只有一个盛满了鲜红液体的玻璃杯。
玻璃杯上还很贴心地放着一根吸管。
他走到座位前,坐下,拿开了那根吸管,然后捧起玻璃杯,闭着眼睛喝掉了里面的血液。
并不难喝。
只是对他来说,在心理上难以接受而已。
沈歧已经吃过了“早饭”,说他自己今天要出门。许昼又想起昨天晚上他说的“你不应该参与”来,心里愈发地不开心了。
他拿起了先前被他摘下的面具,放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却勾到了自己过长的头发,被扯得疼了疼。
其实许昼早就想剪掉这头长发了。大概是由于接受了初拥,它长到了垂落腰际的非正常长度。
然而问题在于,他想要出门理发,就必须戴上那副面具,而面具又会将他原本的头发隐藏起来。
许昼想了想,决定自己动手。他随便找了把剪刀,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认真地剪平了自己的发尾。
然后抬眼一看,发现自己剪出来的是妹妹头和瓜皮头的混合体。
“……”
许昼觉得自己不能见人了。
他自暴自弃地甩掉了剪刀。沈歧刚要出门,听到动静,于是过来看了一眼。
然后笑出了声。
许昼觉得,自从他不再假扮人类、又离开那块阴沉沉的血族领地后,笑的次数都比往常多了不少。
尽管这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好处:“有什么好笑的?”
沈歧稍微收起笑容,对他说:“过来。”
“干什么?”
“你剪得太丑了。”
许昼:“……”
他拿着剪刀,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然而沈歧并没有接过他的剪刀,只是伸出手来,一点点捏过他整齐的发尾,柔软的细发就在他的手中自动断开,落了一地都是。
“好了。”
许昼又走回镜子前,看了看。
……不得不承认,好像真的还行。
沈歧也看了看他的头发,觉得终于顺眼了一点,这才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其实他昨晚就该走的,但很不幸,被某人临时绊住了脚,抱手臂抱了一晚上,实在脱不开身。
沈歧离开之后,许昼走到了阳台上,看着楼下的景色。他们租住的这套房子位于卡莱市郊区,为了不让自己太显眼,所以特意挑了一片小区式的住宅区。
他忽然很想下楼看看。
毕竟上次正常的出门,已经是八个月前的事了。
那时他穿着一身深色的正装,意气风发地走过红毯,在闪光灯下向所有人微笑致意。
然后就在发布会的直播过程中被带走,从此后生活天翻地覆。
反正沈歧也不在,没人管他,偷偷溜出去也没什么。许昼抱着这样的念头、戴好面具下楼的时候,在楼梯间遇到了同样准备出门的、看上去年过七旬的老奶奶。
老奶奶见到他,不由得“咦”了一声:“小伙子,你是新来的?瞧着你有点面生啊。”
许昼:“啊,对。”
邻居。他看着眼前的老奶奶,心想。
这还是他第一次住进有邻居的地方。
以前住在家里,住宅大多是独栋的,即便不是,附近的房屋也都归他们的庄园所有,周围住着的全都是认识的人。
邻居老奶奶笑着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许昼自己讲的是标准的星际通用语,然而他戴的那副面具不仅能把他的声音变调,还为了贴合他的身份,将他的通用语里加上了一点d星的口音。
“d星。”他说。
“d星?那好远的,穿梭舰都要跳两次吧。”老奶奶似乎很喜欢和他这样的年轻人搭话,继续道,“看你样子也不大,你是来上学的?”
许昼惜字如金地回答:“对。”
他不想透露自己太多的信息。
“你多大了?”然而老奶奶并不打算放过他,“在哪里上学?谈对象没有?”
问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她的语气明显兴奋了一点。
“……”许昼开始往楼下走了,“二十,没有谈。”
“二十了?”老奶奶露出诧异的神情,“二十了,怎么还不找对象啊?我看着小伙子你挺帅的啊?是不是标准太高了,所以才找不着啊?哦,对了,我之前看到一个和你长得有点像的小伙子下来,那是不是你哥啊?”
许昼:“……”
他低估了邻居老奶奶的视力。她居然连沈歧都看见了。
可他又不能对这七八十岁的老奶奶说些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老奶奶高兴地拍了拍栏杆,然后问:“那,你哥谈对象没?”
许昼:“??”
他总觉得自己再待下去,自己和沈歧里总有一个人会被她介绍去相亲,找了个借口说还有人再等他,赶紧从楼道里逃了出去。
许昼离开了小区之后,开始在附近漫无目的地闲逛。现在已经接近十点,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有放暑假的小孩子在路上嬉笑打闹。
他走过街道拐角处的时候,一股小笼包、西米露混杂着酒酿圆子的香气从路边的小吃店里飘了出来,勾得已经走过了店面的许昼停下了脚步。
换作是以往,他是决计不会出门来吃早饭的,更不会来路边的小店里吃饭——家里配备的厨师们一大早就会将他前一天晚上点好的食物送到家里来。
但今日不可再与往昔相比,不仅仅是身份上的问题,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没钱了。
也不能说是没钱,沈歧给他的那张卡里的数额不算小。可那又不是他自己的钱,花起来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许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吃路边早餐店里的小笼包,但他的腿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带着他自动走了进去。
等在餐桌前坐下后,许昼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快一年没吃东西了。
正常的、人类应该吃的东西。
他其实有些拿不准自己能不能再吃这些东西,但ai服务员已经格外热情地迎了上来,三言两语,帮他点了本店精品套餐。
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很快呈了上来,许昼犹疑地取出了餐筷,悬停在食物上,迟迟没有动。
过了一会,身旁的空座位上有人坐了下来。接着,那人开口道:“为什么不吃呢?”
许昼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他说话的是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中年人。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这家小吃店的老板。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有客人动筷动得如此迟疑,所以走过来问了问。
许昼不太适应吃饭太慢还会被老板关心的用餐方式,随便找了个借口:“烫。”
“哦。”老板多看了他几眼,“你不是本地人?”
许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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