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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真打了他一拳?”

棠梨宫,沈黛正拿香匙往香印上拨香灰,闻言由不得停下动作,愕然眨巴着大眼睛,不可思议问道。

“是啊。”苏清和大大方方点头承认,垂眸盯着香印,连眼皮都不带掀的。

显然一点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香已制好,她将香篆小心翼翼地打在铺好的炉灰上。正当关键时候,沈知确那张贱兮兮的脸忽然从脑海里闪过,手上猝不及防一崴,香篆偏了方向,牡丹花/心没向着正前方。

她蹙眉咋了下舌,顿时兴致全无,撇了香匙,抱胸怨愤地哼道:“他嘴贱自己欠收拾,怪谁?”

这就是公主的底气。

显国公府上的宝贝世子又如何?旁人会迁就他,对他的嚣张气焰一忍再忍,她可不会。拳头已经硬了,就必须见点血,否则收不回去。

沈黛抿笑,拿香匙往香印上拨香灰,“厉害了,我的公主殿下。这一拳头下去,直接把他鼻子给打歪,这会子还红着呢,不敢出门见人。”

边说边将香篆打在炉灰上,花/心正对前方,完美!

她畅快地吁出一口气,拿帕子擦手,不仅没为沈知确打抱不平,还晶亮着双眼幸灾乐祸,言辞间雀跃着多年大仇终于得报的喜悦。

是亲妹妹了。

芳菲却没她们这么乐观,一面收拾桌子,一面为她的主子担忧:“可是殿下,沈世子毕竟帮您隐瞒了寿山石的事,这要是把他得罪得太过,他一生气,把那晚的事告诉陛下和二殿下,您该怎么办?”

寿宴已过去五日,她仍记得那晚。陛下瞧见那石头上的“龟”字,脸色是多么丰富,直接甩袖离席不说,还重重责罚了二殿下一顿。

二殿下这会子还在气头上,到处找那罪魁祸首,都快把皇城翻了个底朝天。公主与他关系本就不好,若不是沈家世子帮忙瞒着,只怕已经被二殿下裹上面粉炸至金黄。

苏清和不以为意地“嘁”了声,“你当他是真想帮我?他不过是怕被追问,为何大半夜偷溜进禁中罢了。他也有把柄在我手中,我们这叫互利互惠,谁也不欠谁的。”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望向沈黛,“所以他大半夜偷溜进宫做什么?”

沈黛耸耸肩,一问三不知,“家里人都问过他了,爹爹甚至都请出了家法,他宁愿挨罚也不肯说。”

“哼,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苏清和在心底默默鄙视,越发觉得自己打肿他鼻子实在是个英明的举动,典型的为民除害啊!

芳菲可能是鹌鹑投胎转世的,苏清和都不在意了,她仍惕惕个没完,倒了盏茶递过去。

“公主,依奴婢看,您还是去跟沈世子道个歉吧。再有两年您就要及笄说亲事了。论出身才华相貌,放眼全帝京的郎君,能配的上您的,也就只有沈家那位世子。”

她这番话并非全无依据凭空捏造。

前些时日,她替公主去长华宫跑腿时,正好赶上显国公夫人进宫,同皇后娘娘叙话。字里行间都在说,待公主及笄,世子及冠,两家便要再结秦晋之好。听那话茬,陛下和沈大人也是这意思。

陛下都点头了,那这事基本就定下了一半。

她之前不敢告诉公主,是怕公主害羞。现在不一样了,两人眼看就要成夫妻,若是成亲前就把关系闹得无法收场,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芳菲不忍心看主子将来独守空闺,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就算不为那寿山石的事,您也得为自己考......”

可这“虑”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苏清和喷了一脸茶。

“你说谁?沈知确?!”苏清和两眼惊瞪成铜铃,嘴角抽抽着,要笑不笑的,仿佛听见了平生最大的笑话。

“开什么玩笑,就他那人品,哪里一点配得上本公主?我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出家做姑子,也万万不会嫁给他!”

芳菲见她这般抵触,更加不敢将那日听到的话告诉她,抹了把脸,想换个思路再劝劝。苏清和却是捂紧双耳,再不肯听一个字,她只得无奈作罢。

然而这话到底是在苏清和心里落下了痕迹。

虽然不愿承认,可那日之后,她几乎每晚都会梦见沈知确戴着那张猪面具,来宫里抢亲。她不愿嫁,他就耍动手里的九齿钉耙,卷起狂风,把她吹到高老庄,在高墙上吊个三天三夜。

太可怕了。

就算知道是梦,苏清和还是会吓出一身冷汗,后半夜再难入睡,只能盯着帐顶的芙蓉绣纹数水饺。翌日去崇文馆上课,走路都打飘。

索性沈知确虽是她名义上的表兄,但隔着重重宫墙,两人很难有交集。只要自己不主动去显国公府上拜访,应当就能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这么一想,苏清和心情明亮不少,对着窗外满树柿子,悠悠打了个哈欠。

崇文馆乃皇家书塾,除却皇子公主,就只有少数几名勋贵子弟能作为伴读,入馆听课。父皇一向疼宠她,挑了好些世家贵女给她做伴读,比她三位哥哥还多,可她只愿和沈黛一块说话。

被嫌弃的伴读们也无甚所谓,不得公主宠爱,她们就自成小团体,课前课后总爱围在一块叽叽喳喳,跟连体婴儿似的。

“我昨日听父亲说,崇文馆今日会来一新人,是陛下特特为三殿下选的伴读。”

“不对啊,三殿下不是有伴读吗,怎的又添一位?况且眼下都快到年末,咱们课业都讲了一大半了,就夫子那犟驴脾气,能同意临时插进来一个新学生?”

“夫子再犟,能犟得过陛下?听说这人还是夫子笑呵呵地点头收下的。到底会是谁呢?连夫子都能对他另眼相看。”

......

讨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兴奋。

苏清和对这位新人并不甚感兴趣,只觉她们吵闹。看眼天色,又瞧了瞧身边的空位,她问馆里的书童:“昭昭还没来么?”

书童恭敬地朝她叉手执礼,“回殿下的话,方才显国公府上派人过来,给沈姑娘告了假,听说是病了,恐怕接下来一两个月都来不了。”

“病了?”苏清和暗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两人相识以来,关系便一直很好,像这样不打招呼就分开一两个月,还真前所未有的,她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但生病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清和叹息一声,抬手扫去桌面飘落的一片黄叶,招呼来芳菲,吩咐道:“你带上些补品,先替我去沈家看一下,告诉昭昭,等太傅放课,我就......”

一句“去府上看望她”,才刚到嘴边,她便一下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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