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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吏监外隔了一条巷道的面摊前,有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驾车的跳下来唤道:“老板,来一碗阳春面!”
“好嘞客官!”
隔了一会,有小二端了碗出来:“客官慢用!”
“嗯。”来人挥挥手,回身将面递进马车里。
不过片刻,那碗筷被重新端了回来,面倒是没见怎么动过,老板噫了一声,只是那马车上的非富即贵的,也不好说将,这便就收拾了。
车内坐着的人年纪并不很大,手里正搓揉着一张纸笺。
驾车的敲了一马鞭,便听里头问道:“他进去的时候,可有与其他人照面?”
“碰见二公子了。”驾车的道。
车内人顿了一顿,半晌才道:“走吧。”
晚间司吏监散职的时候,蒋岑怀里还揣着两个别样的枣糕,单是瞧见那屈南栖先行上了马车,自己的黑鬃马也是被木通牵了过来,却是突然就不走了。
陈宴的轮椅轧过,覆手在膝上:“蒋兄不走?”
“上次与你没好生说话,今日散得早,不若你请我喝杯酒?”
“听闻蒋兄昨日已经在秦府喝过一回,若是连日酒水,怕是惹人说话。”
蒋岑不屑:“那你实在是多虑了,你我如今的官职,可实在是没得人上心弹劾。”
“现在确实不会,保不准往后的事情,蒋兄你说呢?”
“也是。”蒋岑将缰绳往木通怀里一扔,“不若我乘了你的马车,寻个好地方——喝杯茶?”
见是推脱不过,陈宴到底没有再寻说辞,点头道:“也好。”
屈南栖这门方一打开,便就对上刚刚才在司吏监门前分开的二人,面上也不意外:“来了。”
蒋岑回头对陈宴道:“这家伙呢,品茶是个好手,怕是在钟灵山上没少熏陶。”
虽说屈南栖这一层身份,如今也不算是秘密,可叫他大喇喇直接说了出来,且是陈宴曾经还借用过的身份,落在耳中到底有些不同。
只是陈宴向来表情就没多少,听了也就是一笑:“叨扰了。”
“思来想去,也就是这儿最安全了。”蒋岑先行坐下去,看着屈南栖沏茶,兀自取了一杯过来。
“还需再烫一次。“屈南栖提醒,蒋岑却已经递到了嘴边。
“也就是一口茶水,解渴么。”蒋岑看向陈宴,“哪里需要这般讲究,陈二公子你说是不是?”
陈宴未动:“既然诚心来讨杯茶喝,还是依着主人的意思好。”
蒋岑讨了个无趣,架了腿瞧着,又听屈南栖道:“对了,今日蒋兄出去见秦小姐回来的时候,可有碰见那个小厮?”
“昂,面摊家的小二?”蒋岑不以为意,“碰到了,说是来给官爷送面。”
陈宴抬眼:“送面?”
“毕竟是新脸孔,真当这整个司吏监都是傻子不成?”蒋岑觑他,“自然是如实道来最好遮掩,他不是还来唤我出去么?想来是门口就碰见了守卫,代为转达呢。”
屈南栖恍然:“如此倒是说得通,毕竟,这一片也就那一家面摊,司里人叫了面来,他送得多了,也能记得路。”
“是呀,送得多了,端进端出的,方便得很。”蒋岑应声,没再与他呛声。
陈宴抬眼看了看面前二人:“蒋兄今日只为吃茶?”
“自然不是。”
“洗耳恭听。”
蒋岑先是将怀里的两个黑色枣糕掏出来,因是屈南栖瞧了一眼,复往自己这边搂了搂,怕人抢了一般,而后才又掏了张名册来。
陈宴伸手,蒋岑却是按下那名册:“想好了,这名册若是碰了,便就当是爷送给陈二公子的礼物,陈二公子往后可得以诚相待。”
“否则那日的结盟茶水,可就是白喝了。”
屈南栖没有说话,缓缓夹了茶盏起来添茶,茶香满室,倒是清朗。
“蒋兄这话,见外了。我自问已经做到了承诺的,不知道二位还想要什么?”
他提的是二位,显然已经将面前人划作了一圈。原本,他们三个人该是各走各的,谁也不捱着谁,也不知是何时起,他竟是能与他们坐在一起,甚至互相帮助起来,便是他自己,也是恍惚得很。
人的选择,往往只是瞬息,若非是剖开心去直面,怕是当真错行。
蒋岑摆摆手:“不很够。你这话,倒似是我们逼迫你一般,太虚了。这几日,司里这般忙碌,全是为着彻查官员来历背景,南郡要查,其他地方自然也要查。”
“你我三人,皆是清闲,可见司里早就分了派系,各自抹消证物,彼此也算是相互制约,单是当我们后来,怕横生错处,其实谁家不是心知肚明。”
蒋岑点了点手下的册子,继续道:“这个时候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这名册塞进来,可见定不是其中任何一派。陈二公子不想知道谁的手笔?”
原是陈兄,现下突然又变了,陈宴听完,眼眸却是已经淡下:“无论谁的手笔,不过是想在这把火上浇一顿油,叫谁都讨不上好来。”
“陈二公子分析得通透,不如猜猜这本名册,谁人送来?”
陈宴未答,倒不是被他唬住,只是他此番当真并不确定,会有谁能这般筹谋。蒋岑说得很是,此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般行事向来不会是激情而为,定是筹谋许久。
东宫,皇后,甚至三殿下,任是谁,似乎都没有理由。
“陈兄用茶。”屈南栖推过杯盏,“茶水是一步步泡出来的。”
是了,茶水是一步步泡就的,筹谋也是。今日是送一本名册,就还会有下一步,下下一步,目的,才是最紧要的。
那名册被蒋岑压着,陈宴终是伸过手去,轻轻揭起。每一个名姓,到任,所做,甚至连生辰都清清楚楚,只是这一目十行下去,皇后的人有之,东宫的人有之,落到了那最后一个,终是凝住。
外头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来,雨势良久不减,倒是越来越大了。
窗口已经捎了些雨水进来,晕在窗前人身上的衣衫,推门进来的女子唤了一声:“夫君,落雨了。”
“嗯。”窗前人回身,眉目和煦,看见她手中汤盅,“今日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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