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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中,栩栩如生的墨竹上,水珠滚动,映得它们宛若真物。
廊檐下,男子面若冠玉,皎如玉树,多年如一日的丰神俊朗。天青色杭绸直裰下摆被雨水打湿,但并不显狼狈,反倒愈发衬得他整个人修长挺拔。
屋檐的水底落在斜立的油纸伞面上滴答作响,闻鱼神色恍惚。
直到碧珠嘤咛出声,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捏到了她的手腕,险些将人吵醒。
感受到身后探究的目光,闻鱼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多谢大人!小池,记住姐姐交代的事情,明日我再过来看你们!”
闻池不大高兴地瞪了眼游烬,闷闷地哼了一声。
闻鱼刚走到门口,游烬将手上拿着的披风展开:“天凉,当心些。”
闻鱼看着拖到地面的披风:“……”
她十分怀疑大人是故意给她增加回七支轩的难度。
游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时情急。”
闻鱼悄悄撇嘴。
怕是从没伺候过人吧?
油纸伞收起,斜搭在门边。游烬皱着眉头伸手,将披风上面褶了几道,又用两边的绳带将其固定,打成一个漂亮的结:“走吧。”
闻鱼低头看着此刻长及脚踝的披风,五味杂陈。
回七支轩的路上,沉默的气氛让两人看起来生疏至极。
游烬放慢了脚步,一手撑伞,一手拨开路上低垂的树枝,问:“你可识得七殿下?”
闻鱼愣怔:“从未见过,怎么?”
游烬护着她绕过一个水坑,摇头:“无事,只是听人说七殿下身体有恙,在寻大夫!”
闻鱼驻足,仰头:“你想让我给七殿下看病?”
巴掌大的小脸上,软丝面具紧紧贴着她五官的线条,通透灵澈的眼睛里纤毫毕现地倒映出他的样子,带着审视和衡量。
游烬呼吸一窒,哑声道:“只是随口一问。”
闻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当真?”
七皇子有梁贵妃的辅佐,立储之声几乎和皇后所处的大皇子平分秋色,若是游家想站队,这次诊治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但游烬眼下却只顾注意她粉润的嘴唇和上扬的尾音。
带上面具之后,她的声音偏低沉,举止做派男儿气十足,丁点儿看不出曾经娇糯温软的痕迹。但正是这种矛盾,让她介于单纯和轻佻间的质疑变得有些旖旎。
闻鱼笑不下去了。
离得这样近,隔着薄软的面具,额头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湿热的气息。
局促地后退两步,闻鱼错开视线。
游烬眸子黯了黯,伸长手臂,将油纸伞递过去。
“本官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忘记处理,鱼公子先回吧。”
闻鱼撑着伞,看着雨下的游烬,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她不瞎,自然看出来大人如今的讨好之意。
可油纸伞兜兜转转回到她手中又如何?踢开脚下的一颗无辜的鹅卵石,闻鱼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耽于情爱的闻鱼早死了,还指着她心里能再起什么涟漪不成?
福叔刚安排好闻鱼那边的事情,转头看见游烬湿淋淋地走进来,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备水,伺候公子沐浴!”
小厮递上干净帕子,提醒急糊涂的福叔:“七支轩只有一间盥洗室,眼下东厢那位公子正在用……”
福叔:“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公子,要不咱们回后宅?”
以前这院子只有游烬一个人使用,书房这边的耳房便用来藏放一些典籍杂物,只有东厢那边能沐浴。
游烬伸着胳膊让小厮替他更衣,裹着冷意的眼睫半垂:“还有许多公文未处理,回后宅太耽搁时辰,等她洗完我再进去便是。”
福叔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是。”
眼尾余光透过窗棂看向斜对面,游烬薄唇轻抿。
没良心的小东西,竟当真把他丢在暴雨里独自回来了!
盥洗室里,闻鱼遣退一干伺候的人,取下面具,褪了衣衫,整个人滑进浴桶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听着窗外的雨声,轻闭上眼睛。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应该还要两年才会回京城,眼下因为霍家和游烬,很多事情不得不提前考虑。
游府不是久留之地,明日还是找个牙行的人问问京城有没有什么合适租的宅子才好,先带着闻池和碧珠安顿下来才能做别的事情。
想到碧珠,她又头疼了几分。
碧珠的卖身契当年是随着她的嫁妆一起带进了这里,现下也不知道在谁手里。
白皙的手臂搭在鼻梁上,闻鱼小声嘀咕:“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当年不该那么意气用事的!”
好歹也先把剩余的那点儿嫁妆都变卖了带出去才对啊!
那样的话,当初也不知那么落魄,现下更是举步维艰,唔,好缺钱!
等她湿着头发从盥洗室出来,隔着庭院看见对面书房里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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