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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否与我道来?”周隐皱起眉头。

“公子可知党争?”

周隐低低眼睛,他自然在书里见过。嫡庶之争往往局势牵扯朝局,各臣子划势为营,各个阵营守着这些臣子压上仕途与生命的王子或皇子,做他们在朝野里的棋子,一步步将自己所奉之人托举向王位或皇位。这是权力与野心的没有硝烟的血腥战场,过程尔虞我诈,结果出乎意料。往往都是这样。

意料之中的,其实会早早出现端倪。

“知道。”周隐看向鹿温。

鹿温抿抿嘴唇,道来:“公子青在世时,朝野分为两党。青党以及年党。公子勤也参与党争,但是却以姬氏部落为势力。而姬氏又有将近半数的人,都支持公子年。”

周隐喝了口茶,心里有了个结论。若是公子年收拢姬氏信服,姬氏便信服,那就是公子勤在放网收“年”,到了青、年决胜负之时倒打一耙,将二者两败俱伤,他来渔翁得利。

再或者,姬氏本是公子年势力,因为公子勤想要勾结,而放狼入“勤室”,以此为暗桩,牵扯公子勤。

“姬氏本来是不愿与公子勤为伍的,但后来,姬氏族长的次子,却倒戈入公子勤麾下。”

“恐怕不是倒戈。”周隐听了鹿温的话,选择了第二个选择。若是没有猜错,姬氏是在得到孟欲年的同意后,想出了这个法子。

“之前姬氏偷税少奉,被公子青觉察,报入大殷殿,姬氏恼怒,当街打死了公子青府的老奴。”

“姬氏确实是这般凶残记仇之人。”

“但是不知道当日行凶的人,是公子勤麾下还是公子年麾下。”

鹿温补得这一句,正是周隐所疑虑的。

“或许这便是公子年当初愿意分割势力给勤公子勤的原因。”分离势力,也分开了罪究。

“并且……当日星火林传令官到世子府中传达的,这日星猎,没有火劫,以猎物多为胜。

当日打死老奴的人是姬氏族长的孙子姬豫的手下,那人已经被处理掉了,而昨日姬豫却在星火林。于是公子青决定在林子里,解决掉姬豫。”

“为什么要杀了他?”周隐问。

“老奴是公子青通达内外的心腹,姬豫也被姬氏怀疑变质,旗帜不清不楚,所以公子决定除掉为快。”

“可当日是有火劫的。”

当日确实有火劫。

孟欲青在林子里转了好久,打了几只猎物,就找姬豫。结果却迎头撞上了孟欲年。

孟欲青询问孟欲年姬豫在哪,孟欲年愣了一下,反问孟欲青难不成还要杀了那个人。

孟欲青说正是。

孟欲年笑他,说星火林极其大,找姬豫太难,说不定还会丢了小命。

孟欲青没有多管这些,就继续寻找姬豫了。

孟欲青确实找到了姬豫,并且想要杀了他。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反而葬身于星火林。

“当日的火烧的特别大,星火林的火劫就如从地下长出的纱帐一样,一直飘到云彩上。

哪怕不是致命伤,公子青也走不出来了。

姬氏和白氏决战时,星火林的斥候觉察到只剩下两个人的生气,等到姬明影和姬豫走出来时,星火林生气全无。”

鹿温无奈的摇摇头,嘴角却挂着笑。

周隐沉沉的思虑一会儿,只道:“公子青是怎么死在里面的……”

“公子年出来后说了,他遇到过世子青。”

文息看向鹿温:“姑娘为何全盘托出?”

“我若不把真相交给可以交给的人,难道叫我带着真相入土吗?”鹿温笑道。

文息歪歪头:“这哪里是真相,这是个疑点吧?”

周隐听了文息的话,也对鹿温十分疑惑:“姑娘说出这些,反而会更快遭到贼人毒手。”

“那就遭好了。”鹿温摸摸自己的袖边。

“鹿姑娘不想着离开东垣?”

“为什么要离开,到哪里都还是能被抓回来。”鹿温回答周隐。

“那就离开东孟。起码还能活着。”周隐担忧道。

“为什么要离开东孟?别的地方就安全吗?大瞿哪里都危机四伏,不用说东孟,连恒国也是危在旦夕不是吗?”

“可你把这些告诉我,说不定今夜就会是姑娘的……”周隐犹豫了一下,道:“死期。”

夜晚最适合刺杀。

“我在宫里谁敢杀我?”

“可是,早晚姬氏,就是那个姬豫,哪怕是公子年,公子勤…”

“他们会看到我的能力,但是我不会为他们所用,到最后他们会为了不让我入别的阵营杀了我,我还是死路一条,对吗?”鹿温替周隐把话说完。

“所以说,姑娘为什么要守着一条死路呢?天下正如姑娘所识。”

“我为什么要守在这……这就如同那些士兵,撇下儿妻父母,扛着刀樾上战场一样。他们为了让更多的人活着,让自己的儿妻父母活着而去死。他们为了家乡,为了国家。我是东孟子民,国公都没有放弃我们,我们也不能放弃这片土地。

你若是到了你的国家,你的臣子和士兵,子民,也会这么回答你吧?”

周隐看着鹿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事实就是这样。子民无法放弃属于他们的大地,因为他们也是,无路可去。

“公子若要知道真相,不如去问公子年。”

鹿温站起身,行了礼,走出了房间。

她刚走出去没多久,就被身后的文息叫住了:“姑娘!”

鹿温回过头,屋廊里的隔断帘帷垂在他冠前。

文息往前来了一步,问:“姑娘真不打算离开?”

鹿温摇摇头。低头徐语:“我不是侠,好像能把真相说出来的人就是侠一样。我只是一个人罢了。”

周隐也走了出来,看着鹿温说话。

“这些东西就像是幻术。你看到你胸口插着一把刀,伤口再痛,再流血,你若是真能感知周围万物的力量,坚信你与万物可以共同生存,等你狠心把刀拔下来摔在地上时,会发现那把刀,也不过是一滩水罢。

不敢触摸真相的人,就活该死在刀下,就如同森林里蒙着眼睛的鹿,他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走,然后饿死在那里。而敢于去看清真相的人,才会活下去。一切的关键在于敢不敢,和信不信。这都靠自己的选择。”

鹿温行礼,转身离开。

习深来到门口,看着鹿温的背影,摸摸胡子:“鹿家女子,还真是不简单。”

“她说的……”周隐痴痴的凝视着半空,缓过神,立刻道:“去见公子年。”

可见孟欲年,却没有见鹿温那么简单,再有一箱子的白玉镯子也见不到。

周隐在路上见到了一个人,这个男子文弱如孟欲阑,一身先生服饰,衣襟绣着一个“靳”字。

这是个靳氏嫡子。

他朝周隐行了一礼:“公子阑有请。”

孟欲阑只邀请了周隐一个人,他就在七公子府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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