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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摄政王下制,委任周烈、宗政鸢、白敬、陆相晟、曾芝龙为“研武堂教授”,专职指点摄政王武学兵事,视同亲王府参军,并不加官加俸禄。内阁正在和摄政王为了蒙古顶牛,摄政王但凡下关于蒙古的制诏,立刻就被打回。这下摄政王想聘几个教授,不加官也不加俸禄,内阁也就默许。
因为有更焦头烂额的事情。
西北民乱。
摄政王想调山西官粮进陕西,被山西巡抚拒绝,上书言之凿凿山西也在荒年,官粮无力支援陕西。后来摄政王杀了一堆在山西陕西哄抬粮价的官员贵族,笼络商会借调商粮进陕西,杯水车薪。
饿死的人数一点不少。摄政王已经对纯粹的文官丧失信任,全权交给周烈去办。周烈动用了他在九边所有信得过的部下盯着粮食下发,在右玉耕种屯兵的陆相晟仍然上书“时有陇右饥民呼号投奔,右玉独力难支”。
周烈回报,下发赈灾粮需要出动更大的军队,所有士兵手持长矛对着饥民,唯恐饥民哗变哄抢。问题是,士兵的粮饷也欠缺久矣。
摄政王半天没说话,他知道周烈的意思。大晏地地图被蠹虫蛀得仿佛筛子,他想起周烈刚进京在御前磕头磕得一脸血。
所以,陕西一地,真的哗变了。饥民借着白莲教造反,士兵倒戈投降,力量竟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自年初到现在,从陕西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晏军无力对抗。
“制定计划一套一套,将领换了一个一个,谁来跟孤说说,匪首何在?”摄政王攥了一把邸报居高临下劈头盖脸往下砸,纷纷扬扬漫天大雪。
连吵了好几天,没有一个可行的办法,摄政王心里被油煎。各处民乱此起彼伏不是最可怕的,这些民乱渐渐合流到一处,才是最可怕的!各处民乱渐渐合入高若峰部,高若峰犯上作乱已七年,朝廷竟然对他束手无策。
对了……高若峰是白敬老对手了。白敬进诏狱是被污蔑通匪,通的就是这个高若峰。高若峰行军打仗竟然颇有当年太|祖风采,辗转各地,不战则潜伏,战则一击必胜。白莲教民乱汇入高若峰部,又不知其所踪。
周烈跟摄政王提过一个叫李鸿基的人,正是高若峰的外甥。
“高若峰现在到底在哪儿!”摄政王站在龙椅前的台基上近乎咆哮,臣工无一人应答。
“右玉被围城半年,消息才到京城,才到孤手上。太宗皇帝创设全国三千驿站驿馆,为何消息会如此迟缓?”
皇极门中,寂静无声。
西北更详细的事情,周烈没说。饥民哗变哄抢之地,血浸赈灾粮。四周横尸枕籍,龟裂干涸的土地贪婪地吞咽弥漫的血液,负责押韵的把总抓着干结成块的赈灾粮嚎啕大哭。
无人哄抢,无人领粮。
周烈在京营,对着西北方向倒酒。参将装作没有看见总督流泪,只能沉默。天佑大晏,还是天厌大晏?
早朝摄政王又发一顿脾气,然而无济于事。皇帝陛下现在倒不怕摄政王了,反正六叔再发雷霆都不会发到他身上。他用小手揪住摄政王衣襟:“六叔。”
李奉恕把气喘匀:“陛下。”
皇帝陛下仰头很认真地看他:“六叔,爹爹生忌要到了。”
李奉恕恍惚一惊,居然把成庙的生辰给忘了。先帝生忌不在三大祭里,也不在四小祭里,该祭也得祭。没有硬性规定,生忌比死忌反而更能尽心意。李奉恕半跪在龙椅前:“陛下提醒得对,都是臣不好,居然差点忘记。”
小皇帝很严肃:“我是想问,今年爹爹生忌过吗?”
李奉恕一愣:“当然,陛下怎么这么问?”
“六叔把宫里的斋醮都给砸了,和尚道士全打出宫,怎么过?”
李奉恕苦笑:“原来如此,陛下是想问这个。臣那时是无奈之举,那些都是些满口胡言乱语的奸人,于国于陛下无益。生忌要可着先帝心意来,先帝在时不喜喧哗,又信任大隆福寺的镜原,不如在大隆福寺做道场?”
皇帝陛下点头:“好吧。”他一伸小手,摄政王抱起皇帝,溜达着往皇极门外走。
“陛下,曾森此人如何?”
皇帝陛下小小叹气:“笨是笨了点,脑子不会拐弯,好在为人忠直,堪用。”
摄政王听皇帝奶声奶气地学着中肯评人,笑一声:“古往今来,做到忠直二字的臣子,数得出姓名。”
曾森没跟着上朝,上朝他也听不明白,在大本堂背书。摄政王抱着皇帝陛下走进大本堂,听曾森答了一句:“就死啊。”
摄政王蹙眉:“什么?”
讲师立刻问安,陛下吧嗒跳下地,曾森站着挨骂,倒不见郁色,照旧坦然。
讲师讲历史上良禽择木而栖的典故,曾森非常不能认同。他认为不能投降,绝对不能投降,大不了就死,战场上为君力战至死。
大本堂原先就有这么个讲题,摄政王小时候就有讲,原意是提醒君王要广开言路辨识忠奸,才能纳天下有识之士于彀中。曾森牛性,绝不认同这种事情,事君自然要从一而终,降将贰臣徒留骂名。
摄政王一挑眉毛:“屁大的孩子,妄谈生死。”
曾森面对摄政王从无惧色:“我现在只有屁大,这么想。将来比屁大,也这么想。”
摄政王一愣,对着曾森那对和曾芝龙一模一样的眼睛问:“你……真是曾芝龙亲生的?”
宗政鸢和周烈一起去京郊牧马场查看马种。监正仁善脸晒得爆皮:“马群之间的交|配都完成了。要想把母马带回山东产崽,现在是时候了。”
宗政鸢在北京等到现在,只有一个原因:马种。当年太|祖定江山,骑兵功不可没。蒙古轻兵被晏军骑兵打残之后,整个蒙古军队一溃千里,再无战力。太|祖夺山东曾经制定两条作战路线,目标却只有一个——益都牧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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