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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一剪梅》唐寅

——

谈凝的月事之前一直都是来的不准。

故而在书阁里边看到那本书的时候,会想着借来看一看好调理一下自己的月事。本身这本书被太叔卢看到了还看完了,她就觉得有够尴尬了,但没想到会在两人的寝床上留了红,而他就坐在了自己的眼前看着自己。

“王妃,觉得好些了吗?”丫头邴绮已经习以为常了,嘱了厨房先炖着枣汤之后便为她换了件干净的衣裳,让她先在榻上躺着休息会儿。

“没事。”

相比以前,只是小腹轻微的不适。

大概也是受到了太叔卢那自律到了极点的作息原因,这一次倒没觉得怎么难受。

“……”

谈凝半倚在了软榻上,想起了前不久被她羞恼着推出去的太叔卢,有些忐忑问,“王爷他怎么样了?”

“王爷?”

邴绮先为她倒了一杯热茶,一愣,“王爷就在外头的厅内坐着看书,王妃若想见王爷的话奴婢这就过去叫王爷一声。”

“不,不用了。”谈凝赶忙拉着她,面上的尴尬还没有全褪,“我,我这个样子不大方便见他……”

邴绮明白了,转过身收拾着床上弄脏了的被褥,笑道,“奴婢看王爷还真没在意什么,就刚才的时候,我让小芝嘱了厨房为王妃炖些补身的枣膳,王妃猜小芝回来怎么报的?”

说到了这里,邴绮眨了眨眼睛道,“小芝回来说,就刚刚王爷亲自去了厨房给王妃点了一堆的药补。”

邴绮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利索的收拾好了那弄脏了的被褥。

她抱着那被褥走出来的时候,谈凝抱着热茶半倚在榻上,不经意的望见了床单上的那一块血色,看着就像是落红一般……

想到了这里,谈凝险险被手中的热茶给呛到。

逛花园散心基本就是泡汤了,就连原先暂定好几日后的归宁也只得再往后推迟了几日。

谈凝抱着手炉有些出神的躺在那一席软榻上。

这一躺又让她意识有些飘忽的想起了昨夜里做的那个梦,那个梦太真实,真实的让她恍然醒来还有几分的意识飘忽不定。

那个梦……

是有人把她的尸骨从枯井里面打捞了出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她前世一生都被囚在笼子里,认识的人不多,更不要说是男人了,何况,那样一口不起眼的枯井,又有谁会注意得到呢?

太叔卢说,梦境与现实都是相反的。

大概是如此的吧,是她前世的时候心里一直寄望有人能救她,怕是这份寄望到后来成了癔症了。

“……”

谈凝抱着手炉闭了闭目。

若不是昨夜突然梦见的这一场噩梦,对于前尘纷扰她是真的不想再触碰什么了。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为什么说昨夜的那一梦会那么真实?因为那一份刻入骨髓的绝望,在某一个时间里压抑得她直喘不过气。

那种感觉……

太糟糕了。

闭上了目,昨夜梦里的情况却是不受控制的再一次浮现在了眼前。

如果这一场梦是真实的——

谈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伸手抱着那一只手炉双神有些无神而空涣的望着窗外,如果昨夜的这一场梦是真有过发生,那么,是谁救出了她?那个救出了她的人又把她的尸骨葬在了哪里?

为什么……她什么事也想不起来呢?

她原只以为自己的尸骨就那么,一直一直一直的埋葬在了那一口枯井里面……

“嘎吱——”

正出神的这会儿工夫,却听着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以为是邴绮进来了,谈凝抱着手炉略略坐直身,开口说道,“邴绮,你说王爷……”

话刚刚说到这里,就被她生生的咽了下去。

进来的人不是邴绮而是太叔卢。

“本王什么?”

走进来的太叔卢手上还端着一碗红枣鸡汤,只神色很淡的抬了一下眸,见她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便拂衣坐在了她的榻边,道,“我的事直接问我不比问一个丫头要更好吗?”

谈凝面上有些尴尬,“王爷……”

见他直接坐了下来,谈凝有些惶恐的想要接过他手上的那一碗红枣鸡汤,讪讪的说道,“……我,我身体恐有不适,这几日不便面见王爷,王爷还是避讳一下吧……”

“时有伦常,人之经理,但不以为其然,也便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太叔卢将手上那碗温膳递给了她,“身子可觉得好了些?”

“好……好了些……”谈凝接过了那碗温膳,面色微红的低下了头。

“那便趁热吃了吧。”太叔卢道。

“嗯……”

见他坐在了榻边,一时半会不准备走的样子,谈凝到底是拿他没有什么办法的,只得由着他坐在了这儿默默地低头喝着汤。

暖汤入腹,身上便更觉得舒坦了些。

只喝了一口,却听坐在榻边的太叔卢问道,“刚才王妃想要问本王什么事?”

“没,没什么。”咽了汤,谈凝讪讪的笑着。

太叔卢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只是敛目之下微微抬起了眸望着她。

“……”

谈凝被他这样看着一时之间备感压力山大,一颗心更是揣在胸口里扑通扑通的跳着。

谈凝心里被他看得发虚,只得放下了那一碗温膳,有些讪讪的开口问他,“……王爷,以前可有认得我吗?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那一夜我……误劫了王爷的马车……”最后面那几个字,她的声音如蚊一般的似有些不好意思,继而说道,“我后来记得了,王爷说认得我,还准确的报出了我的宗氏和名字。”

梦里窥见的那一席织锦龙纹宝衣和玄色金缎宝靴,在细致一些的花式她记不清了,但那显然不是普通的百姓能穿的衣服。

而这些皇亲贵胄里,她这一世只认得太叔卢一人。

会不会是他呢……

谈凝抬起了眸,有些尴尬的说道,“可我……不记得与王爷有过只字交晤,王爷怎么会认得我的?”

见面是有过见面的,但这就跟寻常百姓一般俯身跪于阶下,见过这些王亲贵胄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或许还有过几眼交会,但以一个皇亲的身份,怎么可能记得住她这样不起眼的商贾之女?

太叔卢听完了她的这一个问题后只是敛下了眸子,不答。

“……”

你不答追问个什么劲!

你不答干嘛一直盯着她呢!

谈凝有些郁闷,低下了头趁热继续喝着鸡汤,不想理他。

“我忘记了。”就在她低头喝着汤的时候,却听太叔卢突然缓缓地开口说道。

谈凝一愣,抬起了头望他。

太叔卢睁开了一双眸子对上了她的视线,道,“但本王却记得是见过你的,大概是在少时的时候,只是时过久远,本王又常居在忘乡城中,在往细的事情便有些模糊了,其实不只是你,再一次踏进濮阳城中对于这里一应的事情都有犹感星海斗转物是人非。”

说到了这里,太叔卢缓缓地说道,“十数年间,足够一座城池倾覆,也足够一座城池再起,太久了。”

谈凝张了张嘴,想着他少时为了求生独自远行离国都那么远的地方,心里到底还是心疼他,“王爷……”

刚刚开了口后,谈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那时,我好似有听到禄民说,王爷是突然从忘乡城里马不停蹄的赶回濮阳城的,好似是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要办?”

太叔卢抬眸望着她,末了,道,“一些私事,不过已经办妥了。”

谈凝心里还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一时无从问起。

就在她思忖的时候,太叔卢道,“你这几日既然身体有不适便应该好生的歇息着,不用去想这些劳心费神的事情。”

“嗯……”谈凝应了下来。

也许是她想多了吧,梦里的事情到底还是不能当真。

午日小睡。

秋阳照在身上正觉得舒服,卜一来了月事,便是连夫子的课程都停了下来,谈凝原是心里有些不甘,但是想着自己这般窘态被太叔卢看了也就算了,若是被夫子们看到了,那可真是想蹲进土里做萝卜算了。

“哗啦。”是书页翻过去的声音。

谈凝躺在了榻上浅浅的小睡着,逛花园的行程泡汤了,太叔卢便坐在了屋下一边陪着她一边看着书。

闭上了目,隐约的还能听得见红叶被风吹起来的声音。

静静地静静地落下。

“咕噜噜——”矮案上,是煮茶正沸的水声响起,在这一片风过吹徐的暖秋之中,听着那茶水翻腾着的声音响在耳边。

“哗啦。”又一页翻了过去。

谈凝闭着目躺在了小榻上,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一纸诫语小笺——

——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这样的日子。

真的太好了。

*

谈凝这日里休息了一天觉得状态大好,晚膳过后还与太叔卢一同在满芳庭里走了几圈。

至入了夜时。

她顾着身子不爽自觉着正准备睡去偏房的时候,脚还没有迈出去,就被太叔卢叫住了,只眼看着寝榻上新铺好的被子,和只剩下一床的被子。

“王爷,我还是睡去偏房的好,要是在……”谈凝轻咳了一声。

“无妨。”

太叔卢一手拿着书,道,“偏房生冷的很,你就睡在这里我也好看顾着些。”

“我没什么事……”

“那便就睡着吧。”太叔卢道。

他接话实在是接得毫无缝隙。

谈凝有些迟疑的走了过去,待看到床上只有一床被子的时候梗了一下,转过头望着他,道,“……这,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玉织软府上不见的多,大概是没有了吧。”太叔卢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书走了过来,“挤挤无妨。”

“……”

挤挤?

谈凝懵了懵,偏偏在她这么个时候,两人一同挤一床被子?

“没有玉织普通的被子也可以的。”谈凝讪讪道。

“也没了。”太叔卢淡道。

“……”

见她不信,太叔卢招来了候在一旁的小随侍禄民。

禄民起初神色还有些茫然,听到王爷问他府上可还有其它多余的被子时候,下意识的答应,“府上当然是……”得王爷一眼淡淡地瞥了过来,禄民哆嗦了一下,登时心领神会,把之前说到一半的话咽了下去,说道,“……当然是已经没有了!”

末了,禄民还不忘补充道,“前些日子管家正在统数,把一些陈旧的东西清算了一遍,就没了。”

话说到了这里,又怕主子觉得他办事不力,再补充道,“新的软被已经订下了,还要过段时间好。”

谈凝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主仆。

我信你个鬼!

偌大的王府连一床多余的被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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