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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六州歌头》贺铸

——

像是想到了什么,谈鹤剑猛地一拍大腿,叫道,“他不会就是那头拱了我家小白菜的猪吧!”

太叔卢微眯着眼。

谈凝被那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给惊了个寒噤,忙伸手拉了五哥一把,将他连拉带拽的拽去了一旁,这位大爷就是眼神不怎么好,难道连感觉都是木的?

他就察觉不到太叔卢的眼神已经快要活剐了他!

“哎,别拽着我呢!”谈鹤剑却是惊了声。

再不把你拽远一点,别人的刀子可就是落下了!

谈凝脸色有些铁青,“你小心一些。”

“我怎么就不小心了?可是你刚刚差点儿就把我从马上给拽了下去。”谈鹤剑拍了拍被她拽皱了的衣服,不满道,“我说,哥才几个月不在家,小妹你怎么变得这么悍了呢?”

“我……”谈凝哑然。

“哎,可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谈鹤剑一脸心痛的模样。

“……”

谈凝前世一辈子加在一起,见到五哥谈鹤剑的次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全然不知道怎么和这个放荡不羁的哥哥怎么交流。

“他谁呢?”谈鹤剑扭头问。

“九王叔卢怀王。”谈凝只习惯这样的一问一答,很快的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

“哦。”

谈鹤剑了然的模样,转头冲那个骑着马走在前头的男人朗声笑道,“原来是妹夫啊。抱歉了,我久不在家,还不知道竟发生了这么岔事,妹夫不会见怪吧。”

谈凝一愣,侧过头望着一旁的谈鹤剑。

妹夫。

是然,按照辈分来说,太叔卢是她的夫群,确实也就是他谈鹤剑的妹夫,谈昌卓的女婿,但给旁的人几个胆也没人敢就这样叫出来。

谈鹤剑这一开口,便是直接降低了他的辈分,却也拉近了几人之间的关系。

“不妨事。”太叔卢淡道。

谈鹤剑一副哥俩好的架势用手中的马鞭作手拍拍他的背,“就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今儿个秋猎大舅子我做东陪你跑上几圈来比试比试,小兄弟,要尽力啊。”

“……”

谈凝沉默着一张脸看得谈鹤剑宛若在死亡的边缘上作死伸腿反复试探着。

以她对太叔卢的理解,单他这样沉敛的性子断是不会去理会眼前的这个放荡轻佻的公子哥……

就在沉默地出神之间,谈凝察觉到了太叔卢望过来的目光,似乎是在无声的询问她的意见一般。当下心里一愣,随即不动声色的低下头,不与他的视线有接触。

“那便跑几圈吧。”意外的,却听着太叔卢开口。

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围场里,这次的秋猎是太缇国中临冬之前岁守的一大庆典,入猎的士子多少都会在山上扎帐住上一两天。

等到一方帐篷扎好了,便是竞猎的时候。

“踏、踏、踏。”

“踏!”

谈凝最后到底还是没有跟过去,她对自己的那点儿骑术实在是没得那个信心,便备置好了帐篷后,一个人坐了一会儿随即出门沿着不远处的小溪四下走走散心。

眼见着山林里的秋花开得正盛,谈凝俯身采下了一株。

她大概是真的喜欢上了太叔卢。

所以,才会心情如此大起大落,在知道他是旧时有约的故人那么的高兴,在听到他已全然的忘记了自己而那么的难过。

会不会又是一场空许枝头?

毕竟,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今世,她都不知道太叔卢是否真的喜欢自己。

太叔卢,以一介王亲之尊,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呢?

手中的秋花灿烂若许。

谈凝半蹲在溪涧汀边有些出神的望着手中的这一株秋花,在经过这几天与太叔卢的冷战中,她已经全然的冷静了下来。

冷静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贪心。

明明最开始准备嫁给他的时候,她只望能与他相敬如宾便足够了。

“扑通。”正在她半蹲在溪涧边想得入神的时候,却被冷不丁高处丢进溪里的石头给微惊着,只被那溅起的水花狼狈的扑了半身。

“哎!”谈凝仓皇的起了身,想要避开飞溅起来的水珠。

“哈,这才分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小妹就这么想他了?”高处,却见谈鹤剑正坐在上头的一棵树上,可见的放荡不羁。

“五哥!”谈凝有些恼了。

“我听爹说,你对这秋猎可有兴趣,赶着过来凑凑热闹,怎么这会儿开始竞猎了却又不动了?”谈鹤剑坐在了上头的那棵树上晃荡的脚问道。

“……”

谈凝用另一只干净的袖子拭去了脸上的溪水,沉默了一会儿,道,“五哥不是和王爷竞猎去了吗?”

“嗳,都说了我做东。”谈鹤剑笑道,“这做东的意思呢,就是我乖乖的坐在这里乐享其成,对方往东西南北里头跑着去张罗好一顿酒菜。”

荒谬。

谈凝沉默着腹诽道。

“都来了真不想去看一看秋猎?”谈鹤剑问道。

“……不想。”谈凝憋着一口气。

谈鹤剑晃荡着一只脚,摇头叹道,“女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谈凝没有理他,更不知道要怎么来接他的话,便索性当做他是只立在枝上的鸟雀,自顾着低身摘着溪边的秋红。

谈鹤剑啧了一声,“你可别把女人口是心非的那一套往那卢怀王身上也用一用。”

谈凝正在摘花的手一顿。

“他不是哥。”谈鹤剑抱着一只膝,眉眼里俱是风流的浪荡,“他傻,就跟你那一板一眼傻憨憨的二哥一模一样,这种傻憨憨你说一句反话他会当成真话。”

谈凝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

开了个头,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启齿,谈凝拿着一束秋花,道,“只是我自己心上有一道坎一时之间过不过去罢,并没有什么事情,也许……只要再过上几天的时间,心里头的那一份难过淡了,我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和自家的哥哥说这样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别扭,谈凝说的有些迟疑,神色也很是沉默。

“难过什么?”谈鹤剑问道。

谈凝抿了抿唇,道,“五哥,如果你喜欢的女子,她记得曾经发生所有的事情,却唯独把与你有关的记忆全部都忘记了,只依稀的记得以前见过你,你会怎么办?”

谈鹤剑想了想,道,“不怎么办,忘了就忘了吧,反正我也记不住她。”

谈凝:……

所以说你真的是大猪蹄子!

“你就为这事难过吗?”谈鹤剑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样。

谈凝这一次是真的不想再跟他说话了,转过头闷声的摘着她的花,只当这天下间的男人都是薄情薄幸的主儿,她一定是这些天憋得太久,才会一时想不开的和这个放荡不羁的五哥哥聊这样的事情。

谈凝自重生以来一直都非常的谨慎,鲜少会向旁人吐露自己的心迹。

但是谈鹤剑,仿佛他就有这样的能力一般,这个经年流连于花丛中的浪荡公子很是能懂女人心,轻易的与姑娘们话聊闲常,这近二十多年里可是不知道得多少芳心暗投。

怕是也跟太叔卢一样,连对方的人都记不住。

不知道自己风评受害的谈鹤剑坐在了树上荡着一只脚,他撑着手微眯着眼睛想着,“你不觉得这一句话里很矛盾吗?记得见过你,但不记得与你有关的任何事。”

谈凝抱着那一束花一副不想再理会他的模样。

“很奇怪啊。”

谈鹤剑一只手撑着膝眯着眼睛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人的记忆是有限的,可谓说每一刻每一秒,人都在经历着不自为的遗忘。但若是过去的什么事情都记得,则证明此人本是个思智长久的人,而这样的人,若是唯独只丧失了一片的记忆,这可不是很让人奇怪吗?”

谈凝怔住了,愣愣地抱着那一束花抬头望着他。

“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谈鹤剑一只手撑着颊坐在了树上晃荡着一只脚笑着望着她,“选择性的记下与选择性的忘记,有时候是可以同一来证明这一份记忆对他的重要性。”

谈凝神色有些愕然的望着他。

谈鹤剑瞅着她,道,“你伤心个什么劲呢,你看,在记忆全部丢失的情况下,人还能记得你认得你。”

“哗啦——”

小溪间有一尾鱼摆鱼而游,直载着一片山花悄然的游去了深处。

“小妹,你真的知道忘记是什么吗?”

谈鹤剑望了她一眼,“忘记,是谓于消失,那是比死亡还要让人觉得恐怖的东西,因为它就是连消失都是无声无息的。”

山花攥在了手心里。

谈凝怔怔地望着谈鹤剑轻然的从树上跳落了起来,一边向她走过来,一边摇头叹息,“你们女人呐,就是爱多想。”

谈鹤剑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再开口,而是拍了拍她的肩笑道,“想这些有的没的做甚?走,五哥带你下水去摸鱼捉虾去,你小时候玩得可乐呵了。”

谈凝被他一副哥俩好的拍了拍,回过了神来,脸色却黑了下去,“你是说我七岁时你用螃蟹夹我鼻子那一次吗?”

“……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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