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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国风.王风.黍离》无名氏
——
“见过卢王妃。”
“见过卢王妃。”
就在薛母介绍之余,却见立在那里的扈梁领着新妇向她缓缓地施了一个宫礼。
谈凝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节骨眼上看见他们两人,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的空白,竟是怔在了那里意识有些混沌的望着。
突如其来的人与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谈凝本能的退一步,尤其是在扈梁行礼之后的那一个抬眸之间,骇得她几乎是瞬间连骨子里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那样的眼神她太熟悉,熟悉的令她胆栗。
“……”
“哎!都站在这儿做什么呢,一家子有什么好拜来拜去的,可真是无聊透顶。”就在谈凝六神无主脸色一片发白的时候,却听着谈鹤剑轻佻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只见他一边吆喝着二五六,一边大大咧咧的挥挥手让大伙儿散了再把一家子人都拖了进去。
“可是饿死我了,饭菜都备好了吗?”他这一吆喝,全家子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薛玉姣掩帕擦干了眼角的泪,笑了,“自然是都备好,你们俩孩子快进来吧。”
“二娘可是疼我,不知道有没有我喜欢的女儿红和香雪鸡呢?”谈鹤剑笑着走了进去。
“有有有,知道你也在,二娘都给你备着呢。”薛玉姣破哭涕笑的领着他们两人走了小厅堂内。
桌上果不然用温水备着热腾腾的丰盛佳肴。
围着大伙儿只将他们二人簇拥进了院庭内后便散了,不比冲进厅堂内的谈鹤剑直接扒抓着手先撕下来一大块鸡腿,谈凝则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那一番惊震中,只心事沉沉的坐了下去。
围猎之中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她本已有些心力交瘁,远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正面对上他们二人。
“这酒,味道可真是淡了。”谈鹤剑饮不尽性,啧了声。
“你要饮酒,等一家子坐齐了,那还少得了吗?”薛玉姣软声的宽慰着他。
“这到是。”
谈鹤剑饮了一口酒,随即将酒坛将了下来,感慨道,“我这一走,回家就多了两个妹夫,可真是让人唏嘘啊,明明在我记忆里个顶个儿的都才这么大儿点的。”
谈鹤剑一边说着一边不忘伸手比划着高度。
他浪荡惯了经年不在家,对家里的姊妹总觉得还是个小豆丁大一般,没想到这一遭回来,竟是到了待嫁出阁的时间了,不由不让他感叹一声光阴如梭。
感叹完后,谈鹤剑用肘撞了撞谈凝,问道,“哎,小妹,你说他酒量怎么样?”
“……啊?”
谈凝得他这么一撞才恍恍回过了神,意识还有些茫然,“五哥说什么?”
谈鹤剑打量了她一眼,笑了,“我说,才一会儿没见他,你也用不着这么想他吧,哎呀,虽然说新婚夫妇如胶似漆你侬我侬,但也别这么……”
“五哥!”谈凝喝了他一声。
谈鹤剑一脸暧昧的眨眨眼,倒是一旁不知事的薛玉姣听着神色黯然。
薛玉姣面有伤色道,“王爷是待凝儿不错,可是他……”
谈鹤剑脸上有些意外的望了一眼薛母,又望了一眼一脸迟疑的谈凝,最后选择了缄口,到底是人家小两口的私事,他也没兴趣张扬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薛玉姣刚开了口便打住,不想在提这个话题,矢口问道,“对了,王爷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还有你父亲,他可还好吗?”
“他俩无事,又还能有什么事?”谈鹤剑放下了碗,便是算吃完了,“二娘,我这送人的差事便算是做完了,二妹便交给你了。”
谈凝一怔,见他起了身也跟着站了起来,“五哥是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
谈鹤剑捎了一壶酒,扣指吹响一声马哨,笑道,“当然是去接我这位王爷妹夫和老爹啊,你五哥就是再浪荡不待家,也是知道事情轻重的。你就好生在家里待着,余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去处理就行了。”
“踏、踏、踏。”哨声余尽,便见一匹黑色的劲马穿堂急驰了过来。
他来的快,也走的快,只把她送回了家,压了下肚子的饥色和酒虫就跃上了马折回了头。
谈凝立在了门前望着谈鹤剑说走便走了的背影,想着那一时太叔卢面上的异色与折回去的背影,竟不由得有些担心。
有一种很莫名的不安。
太叔卢他……
那座山渊底下难道真的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吗?
“凝儿。”等到谈鹤剑走远了,薛玉姣唤了她一声,“来先吃一点东西吧,这几日你可受了苦了。”
“女儿没事。”
谈凝回过了神来,随即落身走回了桌案旁落了座,见她神色有异便问道,“娘亲有事要对女儿说?”
薛玉姣沉默了一会儿,“刚刚你五哥在这里我不好同你说所以没有开口,你四妹与表哥的这一事便算是结了,裴尚之担下了所有的罪,说是他不甘你四妹的嫁娶强行从扈府掳走了她,与她无由,并负荆向扈尚书请罪,将你四妹原原本本的送去了扈府,才得扈尚书平息肝火……”
谈凝没有说话。
薛玉姣心有戚然的叹息道,“那扈梁倒是心襟开阔的接纳了新夫人,这日还特地陪她一起回府归宁,只是你表哥他……”
心襟开阔吗?谈凝不予置词的低着头听着,只是唇边忍不住的多了一抹冷笑。
薛玉姣倒也没有注意,只心中戚悸的说道,“你表哥他那样子……尤其是自从他把你四妹亲手送到扈府之后,便越来越像是入了魔怔,现在看着更像是已经成了疯魔了。”
那碾碎了的自尊,无力周全心爱之人的无力与无助,在现实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面前被击得粉碎。
自恨。
自艾。
然后就是自暴自弃的自甘堕落。
都是养在金汤匙里的人,未有经过风浪的人,更是从来都习惯了别人侍奉的人,这只是拦封裴府的钱庄后对裴尚之的第一重打击。
这一重打击伴着时间愈积愈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绣坊里的那一场闹剧虽然只是偶遇,但是得到心爱之人的斥骂与羞辱自己是个废物后,对于裴尚之来说是致重的第二重打击。
屋漏逢雨间的一场病,裴尚之闯入王府向她救助,得她撕裂那一层道义的虚假,无疑又是一重打击。
痛苦。
挣扎。
只是尚且还不至绝望,在听到了大夫的话后,裴尚之想必是以一种感动自己的方式想着去保全对方,所以,那一日在街市上她遇见他的时候,裴尚之只是憔悴而又疲乏,那眼里有痛苦,却远不至绝望。
刑审。
下罪。
只有在这最后的时候,在裴尚之眼睁睁看着谈絮柳选择衣锦玉食抛弃他去做扈梁的妻,在背上裴家的前途不得以让他亲手将她送至扈府,再俯首向扈梁跪拜请罪。
如此,便是彻底将死了他的心。
残忍吧?
或许。
谈凝饮了一盏茶,只有手还有些经不住的在发抖,不动的神色饮罢便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她道,“既然四妹与妹夫能得以团聚重好,那可是再好不过了,不是吗?”
她这一声说的轻,带着几分意有未明的笑,却又凭生的冷。
死后的三年。
重生的月余之间,她依旧偶有梦回。
那一日大雪纷飞,她披着一身单衣投井自尽的时候,正是扈梁迎娶谈絮柳进门的一天,她还能够清晰的记得,那门楣上剪贴的红喜,府门前高峰挂起的灯笼。
寂冷的枯井里明明是深不见底,却还是能传进来那一声声新人娇俏而又妩媚的笑声。
谈凝望向了母亲微笑,“娘不觉得四妹与四妹夫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吗?”
薛玉姣听着她的问话,只是拧着眉头心有不安的道,“无论如何说,眼下懿妃想要送谈絮柳进宫选秀的计划已是不可能的了,娘只怕此事得罪了她……”
“娘。”
苍白的脸色笑得有些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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