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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凝出神的望着指腹上的泪水,随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王妃……”禄民被吓得不轻,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一旁团团转着。

谈凝闭着眸子,伸手将那一个新编好的花环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直压下了发,半遮下了眼帘,藏住了那一片的泪色。

“什么啊……”她开了口,似是笑又似是哭。

那是一圈由藤蔓编的花环,将秋日庭中的一些秋花红叶编织绞入了一股之中,赤红的花色明艳的盛过那一轮骄阳。

是绿色的藤,赤色的花。

戴在头上的花环直压着发,碎乱的秋花青草遮住了那一双眸子。

她从来都不知道忘记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她一直都在记住的恶循中不断的沉沦着,满载着仇恨与怨恨,这是前世支持她走下去的唯一的感情。

她一直都在记住,也因为这样的一个记住,而永远的桎梏住了自己,因为放不下那一份仇恨而迷失。

她从来都不知道忘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空白。

迷茫。

悲伤。

在遗忘掉了过去的同样丢失了曾经的自己。

很不安吧,很害怕吧,很惊惶吧。

忘记,原来有时候也是一种不亚于记住的悲哀与沉重。尤其是本人并不愿意忘记的,那些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更尤其的,忘记永远都是一种不可控的事情。就如同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所有的人都在每一分每一秒不断的经历着忘记。

在第一次知道太叔卢把与她有关的一切都完全忘记了的时候,谈凝难过而伤心。

但现在看来,在如此宏然的不可逆的遗忘之中,他能够自始至终记住她的名字,在这人海之中认出她来,又是何其的不易?

压下了头上的那一个花环,直将整个眸都遮住了,挡住了大半张脸。

只有两行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我真是笨蛋呐……”谈凝抓住发上的花环低头笑道。

禄民怔怔地立在了一旁望着,“王妃……”

*

这一夜晚上,是谈凝自嫁于太叔卢以来第一次独枕床榻。

自下午的那一笺飞信传来说太叔卢被贼寇围剿之后,便再也没有其它的信讯了。府上为此人心惶惶,谈府如今的日蒸益上可谓是全倚靠着太叔卢,若是卢怀王倒台的话,对于谈府来说可谓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谈昌卓为此与一些亲信秉烛谈了个夙宿。

“……”

星烁的烛火在屋内交织一片。

这也是自重生以来后第一晚,谈凝失了眠。

触手摸着枕畔冰冷的那一衾床榻,只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够想到他摘了宝冠半倚着榻上倦书的模样,那个时候,她总会卷着一床被子缩在里头,像只小松鼠一样的探出一双眼睛望着他,而察觉到她视线的太叔卢则总会一手握着那一卷书,侧眸吻向了她。

得她有些羞赧的躲进了被子里头,便是笑了一声。

“……”

真是睡不着啊。

等到外头的更夫打更至了三更后,谈凝起床披了一件衣。

她从来也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没了太叔卢在枕榻边,自己竟然会这么的难以入眠。

一日。

明明只是离开了一日。

“嘎——”推开了那一扇窗想要透一透气,却只看见一席清泠的月光照了下来,见庭院外的那一棵花树正迎着月光悄然的盛放着。

从濮阳城到淇水有半日的路途呢。

谈凝靠着窗子望着天际上的那一轮明月,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如果她能有一点点用的话,就可以跟着他一起去了。

谈凝低头轻叹了一声,只披着一件外衣,伸手掌了掌案前的那一盏灯烛,随即坐下了临窗的那一张桌案前,借着月光与烛火翻开了那一本对她来说枯涩难解的《国谋十三卷》。

《国谋》,是太缇国中入仕的国学仕会去通读的韬略书册。

谈凝虽然较同龄的女子私底下读过一些男儿读过的学册,但是到底没有受过大傅的授学,虽然知道一些有名的书册,却大多都是看不懂读不进,而这些书册要讲的东西则更是生涩难解。

“哗啦——”翻开了一页。

谈凝也不清楚,读了这些的书是否真的能够有朝一日帮到太叔卢,哪怕是分毫。她只是觉得就这样眼睁睁的坐视着他在外拼杀,而自己除了在家里为他担心之外,就什么都做不到的这种心情很糟糕。

太叔卢此人虽然性情寡淡不喜于色,但是她能看得出来,对于太缇的百姓他是非常的重视的。

“哗啦——”又翻了一页。

《国谋》这类的书,她读的很慢,若放在以前,别说爹爹不准她看,就是给了她看她也没什么兴趣。

但是这书册她在王府的书阁中有见过装册,这十三卷更是国书策谋略里的基础,她若再想更进一步精读这一类的书,便只有先把这几本给读通几成。

不比爹爹,太叔卢意外的纵容她,更甚至是有些乐见她去看书学习。

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啊……

案上的烛火幽幽的照着。

厚厚的一卷书,前段时间她翻了几天也只看了还没到十页,谈凝把之前读过的那十页对比了一下墨录再看了一遍后,才继续往后看下去。

“哗啦——”

墨录上记下的笔记快比她看过的内容还要多。

里面真的有太多太多对于她来说枯涩不解的字汇和句子,但是就这样半猜半查的强读下去的话,虽然读的慢却也大抵能看懂个三四成的样子。

想帮助他。

哪怕只是一点点。

为他解忧。

“……”

等到读了约近半个时辰的时候,见屋里的灯花有些暗了下去,谈凝起身换了一支新烛剪上,借着月色临窗剪着新烛的灯花。

庭院中是一棵迎月而盛的花树。

细小的秋花在月光下得一阵吹来的晚风簌簌落下如雨。

不知何时起风了。

“嘎——”起风之时,听到有门窗被吹动的声音,很轻,很轻,只是因为这一夜太过于寂静而又显得格外的清晰了起来。

谈凝披着一件外衣正坐在案前剪着灯花,右手尚握着一把灯剪。

听到了那一个声音之后,她怔怔地转过了头。

“簌簌。”起风的时候,庭院中的花直被吹落了下来,像是一场雪,飘飘扬扬的落在了人间。

一室的灯花。

经风撕拉之余的灯烛微颤。

在那半明半暗的昏影之中,有人缓步的走了进来,拖着一身的疲惫。

“咚——”手中的灯剪掉落了下去,擦过了桌案,直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哗然的声音。

谈凝怔怔地站起了身,像是不敢置信的望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见他从昏影中一步一步的走进了这一室的灯花之上。

满身的疲惫。

“王爷!”待看清了来人后,谈凝瞬间热了目,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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