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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也不教知,怕人留恋伊。忆了千千万,恨了千千万。毕竟忆时多,恨时无奈何。——《菩萨蛮》萧淑兰

——

“行队乌峡岭,患贼,有负伤。”

午后的时候淇水岭又传来的飞信,依旧是一支让人不容乐观的笺字,报信的人是随行的副使。

谈凝心里不安,尤其是看着上面没有道明白的“有负伤”这三个字,却也不知是谁人负了伤,伤亡如何了,太叔卢又怎么样了。不安之余便叫来了司林郎和景讯,让他们随即将调遣过去的援兵一同过去,也好与太叔卢能有一个照应,多照拂一下他。

景汛性格沉默,作拱手一礼便退了下去。

司林郎却有些迟疑着道,“可是,若我们都去了,王妃在这里……”

“濮阳城是宫城国都之地,我又在娘家这里,旁边还有个禄民,能有什么事情呢?”谈凝说道,“我心里担忧着王爷,你便跟过去看一看,能帮到多少是多少,也算是解我心结了。”

“这……”司林郎还是有些迟疑,不知道是该离去还是留下。

“你去淇水的时候,记得一定要代我传句话,让王爷安心外战,好好休息,断不能在往返奔程。”谈凝锁着眉头神色沉凝的说道。

司林郎脸上满见着左右为难,但看着主子心意已决,他再说无益,便只好回了一句,“……是。”

说罢,但领命退下去。

白日里的濮阳城落得清闲在。

从薛玉姣屋里离开后,谈凝便一直坐在了屋内的廊台上出神的望着庭院正开的秋红,看着团簇的秋红中正在蹁跹的秋蝶。

跟在一旁的小随待禄民正在向她汇报着一些细琐事,告诉她城中事宜,宫中动向,说到了五哥谈鹤剑又跑去了火神祭殿里头去调查详细去了。

谈凝独坐在廊台上仔细听着,只是手上正拿着太叔卢早上留下来的那一张字条反复的看着。

那字笺是落花小笺,用毫笔简凝的写了一行字。

“再往淇水,安。”

她的指腹则正抚于那末字的“安”上。

“王妃性子可是真的好。”正在出神听着的工夫,却听着汇报的禄民突然一张脸皱成了包子,转了话题说道,“早膳偏堂里的事小的听说了,可真是让人恼,王妃怎么由得那些人如此放肆也不罚罚她们!”

谈凝听着怔了怔。

“我性子好?”这却是与娘亲全然不同的说法。

怔神间,谈凝失笑了,“你这么认为吗?”也许前世的时候能算吧,但是这一世,连她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是一个性子善好的好人。

“当然!这要是换成王爷早就把她们撕巴撕巴成碎片扔湖里喂鱼了!”禄民忿忿不平。

谈凝一怔。

回过神来间笑了,“你这么忿然作甚?”

禄民继续皱着一张包子脸,“王爷走前可是特地叫小的好生照顾王妃,这等的恶气让王妃受了别说王爷回来会把小的扔湖里喂鱼,就是小的自己都无颜以对忿恨的想要投湖喂鱼了!!”

偏堂之中皆是女眷,就是随侍的话也得要候在外头,不比做为影卫的景汛,没有传唤他断然进不去。

然而王妃竟然叫了景汛都没有叫他!

他可是贴身随侍啊!!

他不香吗!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真得下岗了!

想到这里禄民的心情从忿然转到了扎心,王爷都说了让他回府后就自壁,还让福宝来换他的位置,这回过头要是王妃也不要他了,那他岂不是得去喝西北风!!!

“……”

这头禄民心里百转千回。

那头的谈凝却不知道就这一会儿他想了这么多,只是以指腹轻抚着太叔卢早上离去时留下的字条,说道,“《国书》有云:势者,恶涨而凌弱,久之肥长而入峰颈,于是滞步不得前。而此间,若弱者劈波逆行,得势破竹而卯头,必受打压,打压不得而必作煽动生乱,煽与生乱不得而必开冷嘲热讽,冷嘲热讽之余而衅事造祸抵毁。……而到头来,不尽是掺了偏见的妒怕罢。”

禄民眨了眨眼睛。

谈凝以指腹抚着小笺上墨字的笔画,说来,她自幼受女训闺教,识得琴棋书画,却从来未觉得有什么佳曲妙音,神书绝画,哪怕是写作古卷中的满载史唱的真迹,她也不得感怀。

而今看到了太叔卢的字,当是她第一次在这般简单的笔墨横竖之间,感到了筋骨与游龙。

谈凝开口继续说道,“这一句,于国如是,于人,其实也如是。”

“呃……”禄民神色茫然。

要不是这声音一听就是个姑娘家,他还真以为是王爷在开口同他讲话。

谈凝望着一头雾水的小随侍,却是笑了笑,仔细着收起了那一张字条,道,“意思就是,不必在乎她人之言,也无必与她们多费唇舌,最重要的是自己过得好,并且过得越来越好,便足以气死对方让她们夜不能寐了。”

这一世的她已不想再去遵循着那等教条框规,要一个得他人赞口的美誉又如何呢?

为他人而活未免有些可笑了。

阁中的闺秀妆容花貌,温婉贤淑,守着这一份教条活了一辈子,只为博一个温良淑德的名声,在这世风之下的封条中作茧缚杀。

现在想来,好像真的有些不值得呢?

她不想再做什么高尚善良的好人,她只想想做一个普通的人,有自己的喜怒衣乐,友于亲朋良人,贱杀恶徒小人。

只对好人好。

而对恶人恶。

禄民歪着头想了想,听着犹感一知半解,但最后那一句气死对方却让他听明白了,便连连点头如捣蒜般道,“是的是的!气死她们!可真的是太讨厌了!!”

谈凝望着眼前的禄民,见他捏着拳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想着这孩子可真是所有的情绪都挂在脸上,只一眼就能看了心思。

“禄民,你今年多大了?”有些好奇的问。

“啊?”

禄民懵了懵,她这个问题问的有些突然,茫然了一会儿,便开口道,“小的……今年十三……不,进十四了!”

谈凝望着他。

禄民有些慌,“小的从六岁的时候就跟着王爷到处跑了,真的!王爷要做什么事小的都能打点好!真的真的真的!”

谈凝却是闷笑了一声,指腹抚上了那字条上的“安”字,没有说话。

正说着这会儿,却是听着外头传来的报话。

“王妃,外头有几位姑娘过来了。”

“姑娘?”

谈凝一顿。

再问了几句后,才知原是薛玉姣见她心神不定又怕她独坐闲暇着再去翻那些女儿家不能看的书册,便叫过来了几个与她打小手帕交的小姐妹。

“竟是她们来了吗?”谈凝心有惊喜的站了起来,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起身之间正准备过去,只看着自己的这一身装着,便笑了道,“你且让她们等一会儿,我进屋换一身衣服先。”

再次走出来的谈凝换上了一身半是端庄半是俏丽的小女儿装,既见皇宗的贵雍端庄,又有几分清丽之感。打着扑蝶的扇儿快步的走了进去,只过了花园的拱门,一眼就看到了似有百年没有再见过的小姐妹,一时真切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竟真的是你们吗?”怔愣之下,却是一时掩不住唇角的笑开了花,谈凝忙起身迎了上去。

庭院中有几个拈着扑蝶扇的女子转头就看见了她,便是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过来。

“可真是许久不见了,谈妹妹。”

“哇!谈妹妹,哈哈,可是好不容易得空再见上一面!”

“诶,叫什么妹妹呢,可是卢王妃呢,瞧瞧这一身瞧瞧这一身,可是出丽的紧呢。”

“阴阳怪气,谈妹妹可要打一下这个妮子。”

“……”

走来的姑娘们一时之间将她围作了中间,不知掩笑着打趣着她,谈凝握着几人的手,神色有些惊喜的望着她们,“清玉姐姐,白姐姐,盛蕊妹妹……你们,你们……”

谈凝确实有太久太久没有再见这几个小姐妹了。

国中一但及笄了的待嫁女儿,便会坐于闺中每日听授着女师和娘亲的训德,非亲眷盛请不能再出门。

若要再见上这些手帕交,便只有嫁亲做了新妇之后,新妇只有得了夫君的允肯才能偶尔见一面,而这期间若是小姐妹也嫁了人,便得要两家的男人同意了才能见一见。

这当中,只有熬到了生完孩子做了娘亲,才能走串几门,为了让孩子多结交一些人脉。

可是那个时候一门心思全在了孩子身上,哪还有什么故日里相游湖堤踏青扑蝶的心情?

“你们……可还好吗?”谈凝握着她们的手,只说了一句话,眼眶却红了起来。

“瞧你,可真是没出息,都嫁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净知道哭鼻子。”年长几月的慕清玉一边笑着她,一边却也红了眼眶,忙撇过了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闻襄白打着扑蝶的扇子笑着轻拍了拍她们两人的额头,“可好容易见着面了,这明明是件开心的事,你们这是作甚呢?”

“是啊是啊,这年里的春游我们聚不上,这会子好容易聚着了,作了秋游也是好的!”

李盛蕊提着一个小香盒,笑盈盈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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