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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王府的红梅正是凌雪吐蕊艳盛,而那女子则披着一身暗香的斗篷立在了梅廊下。

太叔卢脚步一顿。

“哈哈,那可不是冰流成了水一般的瀑带状,而是等至气温降至了低点,直接把那瀑布给冻上了,也是个难得罕……”太史公孙黎驰一边走着一边说着,看见了前走的卢怀王停下了脚步便跟着一顿,这一望便是正看见了不远处的卢王妃,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

两方照目,便断然是当不了没看见不知道。

谈凝望着太叔卢走了过来,身后的福宝、嬷嬷和艳丽的舞姬姑娘则跟在了她的身后。

至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谈凝笼着手炉低头向他扶身施了一礼道,“妾身见过王爷。”

“王爷。”

“奴婢见过王爷。”

后头跟着她身后一并跪了下去参拜。

公孙黎弛愣了愣,古怪的脸色又添了几分探究,他算是与太叔卢走得近的人,也多少知道些卢王妃的性子,这王妃看着温婉乖顺,但骨子里却是个犟强刚烈的女子,怕是容不得卢怀王枕边会有其它的女人……

只是眼下太缇正需要南黎的交好援臂以走出这一年的凛冬之难。

“起来吧。”太叔卢伸手扶起了她,见她见抱着一鼎手炉,只是不知为何那双小手还是生得有些冰冷,“这天落得生冷,你便不要贪景了早些回屋罢。”

谈凝得他扶起身后抬头望向了他,随即又低下了头去,应道,“妾身知道了。”

“福宝。”太叔卢唤了一声。

“王爷。”身后的小厮忙走了出来。

“带王妃回屋,再烧一盅姜茶温着驱寒。”太叔卢开口,只是视线望着眼前披着一身暗香斗篷的女子,末了,伸手为她戴上了那斗篷上的寒帽,道,“今日府上有贵客来,等我安顿好远客后再来陪你。”

谈凝低着头颌首,“王爷有事不必顾及妾身。”

“进屋吧。”太叔卢拉了拉她的寒帽,随即望了一眼一旁的小厮。

福宝忙走了过来躬身扶着谈凝往内屋里走去,只留下了宫中的嬷嬷舞姬和南黎来的两位郡主。

公孙黎弛久久的望着这一幕,心里却觉得诧异了起来,只道是满心的疑惑不解,他原当以王妃这样性烈犟强的女子定是容不得丈夫身边有旁的女人,本是满心担忧的怕生了事端恼了那南黎的郡主,却不想她的神色竟生得这般的温顺贤德。

她这般的模样当真是像极了大家门苑里的贤备温谦的女主人,只一心领着妾侍服侍着丈夫。

奇怪……

奇怪吗?好似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却又说不上来的奇怪。

公孙黎弛望着卢王妃向他们一行人扶身别过,便作拱手回礼,看着她低眉信目的由那随侍扶着回了屋,心里是满心的意外,却也隐有松了一口气。他能看得出来皇上有与王爷建好之意,这好容易缓和了一些的关系,他也不愿在见到那等剑拔弩张的场面。

若是卢王妃松了口大肚的接纳了这些妾侍,旁的事就好处理的多了。

“那位夫人是……?”南雅有些迟疑的问道。

“卢王府清减,王爷更是多年操劳境疆之事,府内的女人便不多,那位夫人便是住在王府里的女……”公孙黎弛有意顺着皇心的打着马虎眼。

“她是卢王妃,本王的妻室。”太叔卢笼着手神色平静的打断了公孙黎弛的话。

“哎!卢王妃?”南音有些吃惊了,掩嘴收惊之余想到了刚才她们没有回礼失了礼数,面上便有几分歉色,跟着说道,“是我们没有向姐姐行礼失敬了……”

太叔卢半敛着眸面容见得有几分沉默,只在抬眸间道,“远来是客,既然两位郡主不惜冒着风雪来我太缇一助民生之安,我太缇自当以礼而待。”

红梅映衬着他的宝冠,他扫了一眼想要开口的公孙黎弛,道,“风雪之景尚还要数日,但还请远客暂先落榻于寒舍之中歇息片刻再作他说。”

“……”

谈凝在离开梅廊的时候,有过一瞬间的回头。

落下的红梅正沾上了她雪帽的绒边,冬日里的风非常的冷,直刮着面颊与鼻梁冻上了几分红。

在那回头一望的时候,却是正看着太叔卢半敛着目嘴唇一张一合的正在说着些什么,只是这寒日里的风雪声颇大听不得清楚,只能看见他那一张脸一如既往的平静无起波澜。

“王妃?”一旁的福宝仔细着扶着她,小声的唤了她一声。

谈凝望着立在梅廊里的男人与那艳丽的舞姬和清雅雍华的与他一出皇宗的郡主。

眸色隐约的闪了闪,却很快的低敛了下来,“没什么。”

这一天也许迟早要来临,太叔卢做为皇宗之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尊,纳几房娇俏美艳的妾侍在这府上是避免不了的,无论是有心巴结他的人送来的女人,还是忌惮于他想讨好他送来的姬妾。

谈凝得福宝扶着走在了长廊里,面容生得缄默。

她是卢王妃,是卢怀王的正妻,应该要心怀宽量的为他考虑为他择妾。

应该是这样的。

她也应该要这样去做。

她要有容人之量去接纳这些将要成为他枕边人的姐妹。

“王妃!”福宝见她神色恍惚的踩了个空,被骇的忙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王妃您没事吧?怎地脸色这么发白?王妃?”

“不碍事。”谈凝低着头就着他的臂站稳了些,勉力的笑了笑,“只是被雪迷了眼,看岔了。”

“可要小的去请太医过来瞧瞧?”福宝忧色的问。

“不用了,这点小事也劳太医走一趟可不见得我娇气了?”谈凝笑道。

她不记得曾经的自己是怎么面对太叔卢纳妾的这一个事情,那时的自己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待着。

但现在想来,谈府虽然家有仕第,但算来她也不过只是个商家女,明明做一介皇宗的正妻已经是高攀的很了,那么这般来说,以前的自己应该是在嫁给卢怀王的第一天就做好了他会纳妾的心理准备吧。

也许,为了彰显自己的容人之量,还有过准备亲自为他去择妾吧?

应该是这样的……

说来,卢怀王一介皇宗之亲怎么会娶了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商家女呢?

“……王妃?”

福宝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慢慢地挣脱了自己的搀扶,一步一步的往屋内走了进去,便忙赶着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雪中的卢王府原是寂静的连梅花开放的声音都能听见。

只新来了几个客人后,总能不时的从雪中传来几声姑娘们娇俏的笑声,似是个银铃儿一般的好听,这些来于安荷的舞姬与来于南黎的郡主是鲜得见到这样一场白茫茫的大雪的,便是撒欢儿的玩了开去。

而陪客的太叔卢与公孙黎弛则是从在了雪亭下煮着茶,似乎是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

谈凝伸手微微挑起了那一幔帘子,望了一会儿正在雪中嬉闹的姑娘们,随即缓缓地伸手放下了那一幔的暖帘。

屋内的地龙烧得一如三月春暖般。

谈凝的另一只手上正拿着一卷书,只是走神的像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看到了哪里。

“王妃,武夫子过来了。”正在她走神的这会儿工夫,福宝已经领着个虬髯壮汉走了过来。

谈凝回过了神来,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跟着站起了身,“有劳武夫子冒雪走这一趟了,学生惶恐。”说着向他施了一礼。

“哎,王妃如此可是折煞我这个莽汉了。”武夫子笑呵呵摆手,“王妃有心习武,如此求学之心,老汉自当愿意倾囊相授。”

武夫子早年是一魁武状元,侍奉过两朝的君主,后来上了些年岁便退位让贤一心培养武材之辈。

也是太叔卢前段时日特地出面将他请来府上客居数月。

“飒——”

开剑时,寒锋毕现直透着这一场渐小的白雪。谈凝跟着几位武夫子零散的学过,也得太叔卢教过几次,现在再拿起剑的时候,已比之前舞得要轻巧的许多了。

“不错。”武夫子虽然性子豪莽,但眼力却是老辣的很,只看一招便知道个底细。

当下摸了摸胡子看着,偶尔开口点她道,“起势的时候臂肩要平,这下盘还是虚了一些,注意把力道都沉下去,不若然对敌之间敌人只要横腿一扫下盘,一招便得将制服得了您……”

“对,足根要抓紧些,别颤,这下盘可是基础……”

“……”

福宝抱着谈凝脱下的那一件红色的斗篷立在了一旁望着,不时的注意着天空中纷落的雪花,只看着这雪势大了就准备叫停下来。

这天到底还是冷的很,眼下王妃又还脱了斗篷,这要是冻着了十个福宝加起来都赔不起。

“王妃可要停下歇息会?”等到喝一口水喘息的时候,福宝抱着斗篷开始了劝说。

“这可才刚开始呢。”谈凝却被他的这一番劝不由得笑了出来。

“可是……可是……”

福宝还想要劝说,却见她喝了一口水后便提着剑重新站在了武夫子的那头。

这日里的风雪已缓和了许多,只有零星的几抹雪绒轻浮着飘散着,那洁白的绒雪便是沾上了她的发。

“锵——”剑锋的光茫沉下,随即起卷而扫,直将那纷飞的小绒雪卷于了剑风之中。

到底是养于深闺中的女子习剑,这舞得舞得便就成了个舞剑,气势虚薄力道又是生得不足,只是因为有学舞的底子把那招式挽得却好看极了。

武夫子望了一会儿不由得失笑,却也没有拦下她叫停。

纷纷扬扬的绒雪落了下来,谈凝起剑而卷,一扫凌空白雪直将那卷起的雪冲向了一旁的红梅。

她和卢怀王似乎曾经是一对感情颇好的夫妻。

这一点的认识来源于这些日子的相处,起剑之间,谈凝想起了那个教自己读书写字的男人,想着他发上的宝冠与侧首之间垂落下来的发。

“哗——”薄剑轻扫。

那是一个不怒自威的男人,生得矜贵沉稳,却偶尔会在敛目望向她的时候对她微微一笑。

……

“不要害怕,也不要惶然,把你自己交给我,相信我,即使你忘了我也依旧会爱上我。”

他的语字似是低喃一般在她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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