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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这边请吧,咱们外面说。”奴奴秣赫蒙话和汉话转呈自如,听着让人无任何不适之感,坐在床上的秦涓都看傻了。
阿奕噶一皱眉,显然他想问的事并不能拿到外面去说。
“就在这里吧。”蒙族少年眼皮子都未掀,垂着眸冷漠道。现在他更相信眼前这个狡猾的女真人,刚才就是在他面前做戏。
奴奴秣赫看了他一眼,躬身对阿奕噶行礼,阿奕噶点头回礼,奴奴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问道:“阁下找奴奴秣赫所谓何事呢?若我奴奴秣赫能做到必效犬马之劳。”
他一开口,阿奕噶便感知这女真人肚子里有几分文墨,蒙语说的很顺溜且听不出来半点杂音,而且他说的是大都口音,是蒙语官话。
正值用人之际,难怪这女真人能得到大将军的召见。
正是少年心性,阿奕噶不免来了兴致,跟着奴奴秣赫坐到了一旁的矮小的木桌前。
秦涓早已穿好了裤子,蹲在一旁的火堆里烧热水,他们这处营帐漏风更漏雨所以一直只有他和奴奴秣赫两个人住。
不过这样很好,没人和他们抢。
暮晚的阳光从漏风的营帐里照射进来,正好落在火堆处,秦涓熟练的将铁壶里灌满水,放入几片切好的甘草片儿。
就在他烧水的时候,矮小的木桌前已剑拔弩张了……
阿奕噶不喜欢绕弯子,他直接问大将军准备让奴奴带他们走哪条路。
奴奴秣赫眼观鼻了好一会儿后才笑道:“我从吉哈布将军的大宝帐里出来是发过誓的,副官即便是今日要了我的命我也不能说啊,何况大将军留着我的命给你们带路呢。”
副官不是副将,副官只是千户手边的文官,且不是军职,奴奴秣赫只从阿奕噶腰下配刀和他的鞋子就能看出官职。
蒙人的鞋子都分了等级,各类皮料代表着不同的官阶。
阿奕噶捏紧了拳头,他早说过,这个女真人难缠,从第一眼见到他,他就觉得这个人不好缠。
“我问哪一条路而已,你若告诉我我好提前去探路。”阿奕噶有点沉不住气了。
奴奴秣赫心知阿奕噶是想提前计划军功,眼前的少年是有身份的人,才十几岁能担任别人四五十岁都做不到的副官,至少是个蒙族贵族,但他更明白吉哈布营帐里谁最大,大将军永远都是大将军。
在这个吉哈布营帐里,他只要得到大将军的信任就足够了。其他人,不重要。
奴奴秣赫的语气依旧是那般让人听了想捶他一顿:“还请官爷不要为难小的,路就三条,大将军不日就会告知官爷,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被人猜中心思很不好受,毕竟少年有少年的桀骜与颜面,阿奕噶想,他总有一日会把这瘦的像干尸一般的男人拖出去喂狗……
高大颀长的少年“嗖”的一声站起,大步朝着营帐门口走去。
“阿奕噶……”秦涓下意识的喊了他一声。
阿奕噶愣了一下,皱着眉:“晚上我来找你!”
阿奕噶刚走出营帐,奴奴秣赫的手一巴掌拍在木桌上:“死崽种!你他妈就这么贱!脱了裤子去勾引一个男的!你这贱东西!你怎么这么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死崽种!老子以为你是个好,没想到你这么孬!马粪一样的死崽种!贱东西!”
奴奴秣赫的吼叫让秦涓吓得水都没端稳,铁碗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吓到了,真的被吓到了。
小孩的眼眶红了,却始终没有哭。
他能忍受奴奴用蒙话骂人,却不能忍受奴奴用汉话骂他。
奴奴秣赫揪住秦涓的头发,双目猩红:“你就这么贱!脱了裤子去勾引男人!才七岁啊!你他妈才七岁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贱!狗崽种!贱货!”
他拽着秦涓的头发,发了疯一般。
“我没有……我没有脱裤子。”秦涓咬着牙说道。他不擅长狡辩,以往也一直都没有顶嘴,但这一次他顶嘴了。
因为他顶嘴,奴奴秣赫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拉高了声音大吼:“你没有,那你刚才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说晚上来见你!?”
“他要教我练武。”秦涓几乎是吼着说道,小脸上坚毅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奴奴秣赫的心脏。
奴奴秣赫怔住了,完全被一个孩子富有穿透力的目光震慑住了,他愣了,松开了手,后退一步。
他要教我练武!
秦涓刚才的话,如雷声一般回响在他的耳边。
为什么,同样是六七岁,当年的他为什么不知道练武,当年的他为什么那么肮脏,那么贱……
奴奴秣赫唾了一口唾沫星子,他没有再打骂秦涓,而是沉默的走向他的床榻。
秦涓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他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他伸手摸了摸被奴奴秣赫揪疼的地方,却抓下了一小撮头发,他看着自己的头发,忽然一滴什么东西滑落了脸颊。
倒不是因为疼的,而是突然想到了《孝经·开明宗义》里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奴奴秣赫看了一会儿书情绪恢复后对秦涓说道:“秦涓,你他妈给老子记住不要让任何人脱你的裤子,那是不好的。”
他安静了有一会儿了突然开口说话,秦涓有点愣住了,但很认真的点点头:“我记住了。”
“那就继续写字吧。”奴奴秣赫从衣兜里摸出一本《千字文》扔给他,“将军赏赐的马蹄银太多了,老子花不完,看见了就买了一本,是正儿八经从宋地来的书,你或许喜欢,不认得的字过来问我。”
这大概是奴奴秣赫头一次这么认真对他说这么多话,而不是骂他……以至于秦涓都听傻了,好半天才去接书。
秦涓对《千字文》的记忆夹杂着母亲和父亲还有第一个西席先生的回忆,母亲最早教他的是千字文,他的第一个西席先生教他的也是千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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