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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曰一回罗卜,阿奕噶便告知他,秦涓被扩端王的人抓去了西凉府,至今未归。

“什么时候的事!”

“五月的时候来的消息告知,秦涓已被扩端王收为养子……”

曰曰怒极:“岂有此理,我的人随随便便抓去当儿子,他三个儿子还不够他养?!别不是以养子为幌子,把秦狼当奴才使唤!气死我了!”

阿奕噶继续说道:“我曾派人去西凉府找扩端王的人交涉,对方却回我说有重任交予秦,不可放回,扩端王还让人以金银易之。”

他方说完,极布扎便将一个盒子打开。

十锭金币,约合三十两黄金。

“……”曰曰气得牙痒,只差反手给他们两巴掌,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那是老子兄弟,老子给他挡过刀!这事能拿黄金来买?!都给老子滚!”曰曰边吼边脱衣服。

“乌笃!去打水来我要沐浴!阿奕噶你现在鲁巴千户那里,吉哈布大营整合收编之事交给你!”

阿奕噶领了吩咐便快步出去了,一刻都不想多呆。

*

七月初,扩端王给秦涓准备的前往乌思藏的人,即将从西凉府出发。

是五月端阳的时候秦涓收到一张纸条,仅仅四个字。

安好,勿念。

他立刻明白是谁写给他的……

虽然赵淮之的字他一次也没有见过,但就是觉得这是赵淮之的。

赵淮之肯定在西凉府有人!不然不可能将纸条送进来。

不过,知道赵淮之很好,他就安心了。

就在他出发前一夜,已经在规划在去乌思藏的路上从哪里开始逃的时候,又收到了纸条。

“勿思逃。”

赵淮之是在搞清楚扩端王的用意后,才劝秦涓别逃的。

获得扩端的信任对秦涓是有利无害,况且他安插了人帮秦涓,所以乌思藏之行秦涓是有八成把握的。

扩端王想问题太复杂,赵淮之便将这个问题简单话,处理吐蕃各部其实不难。

相反现在的大永王正处在水深火热中。

曰曰的庶出堂兄兀林怒对曰曰起了杀心,而兀林怒得到了一个王爷的暗中支持。

这个人正是蒙哥。

消息能传出来,自然是有风声的。

罗卜城不久后会有大战。

*

约百人规模的假商队从西凉府出发,秦涓成了这支商队的傀儡老大……

一群人表面对他毕恭毕敬,实际上是彻夜轮换的监视他怕他跑了。

甚至,扩端王竟然舍得将一员大将拿出来。

秦涓权衡一番,这大将军他是真的打不过……

绝望,无边的绝望啊。

杀鸡焉用牛刀。

拿大将来看住他太屈才了。

“你杀过多少人,你记得吗?”

他们在西宁州外三十里扎营吃饭的时候,秦涓这么问真定。

真定不答,继续吃饭。出发了朵奴齐提醒过他,此子虽有赤诚的一面,却也狡黠多诡,需提防。

“你在真定出生所以叫真定吗?”狼崽继续问。

这时周围吃饭的人都愣住了一瞬,也只这位才敢对一个三品大将你来你去。

“不是,本官的成名战就在真定,那一战俘虏金军三万,所以才改名真定,其后战无不克。”真定雄浑中透着一份苍老的声音答道。

“那你应该六十多了。”秦涓诧异于他的理会,却又笑道。

“不知道扩端王是什么意思,你一身杀伐,你这一生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这么老了却要陪我去走一趟佛教圣地。”

“大王是你养父,你该唤他父王。”真定苍老坚毅的目看向他,厉声说道。

“不可能。”秦家双眸含笑的看向他,“我之于他,你之于他,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弯弯绕绕,这世间生我之人为我父,育我之人为我师,唯有扩端,不可能。这世间磨砺你之地为沙场,这世间给你荣誉的是你自己,与扩端何干?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鸟尽弓藏,如是而已……”

“你够了!”真定的厉吼声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缄默,甚至也不敢再继续吃饭。

真定站起来,往河边走去。

安多尼玛凑过来,低声道:“你惹一个老人作甚?”

“十五年前他在金国……屠……”

“……你查他作甚?!”安多尼玛惊问道。

“自找不痛快。”秦涓仰头看星子,提及金国,便想舅舅了。

“人活着若看不开就会把自己逼死,你若是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寻常百姓,你就会活的很满足,我初见你时觉得挺通透的,至今日为何开始忧心前程过往起来。”

“我非圣贤,无法做到莫问前程与来处,那时小,观念还未完全建立,知家不知天下,知亲不知天下百姓。当明白骨子里的血脉源自何方时才知道,人生之苦,人世之沧桑,不在血肉,在精神。”

“可是,这乱世,谁活着都不容易。”安多尼玛躺在地上看向夜空。

秦涓没有再说话,跟着躺下。

他的头顶是皎月,星子,耳边是亘古的风。

为何会生在这样的时代,为何会生在这样的时代。

他,不止一次又一次的询问自己。

这是战火与血泪建立起来的历史,无数的城池被毁,无数的文明陨落……新城又建立,又再度经历战火……

父亲常说战后的中都是女人们在废墟之上重建的。

没有人知道,那些女子经历了怎样的一生,史书也没有留下她们的名字。

契丹、金、西夏,已悄然走出历史,留下一阵哀嚎的风。

他又开始想念狐狐,从草原走来的狐狐,走过沙漠的狐狐,他是否曾牵着驼子走过西夏故地,走过中都垂柳。

而后在临安的烟雨里,一袭朱子深衣,撑着油纸伞,化作那个清风霁月,惊艳了流光的少年。

他在刻骨的思念中沉沉的睡去。

因为有狐狐的保护,他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能安然入睡。

他知道狐狐在他们的人里安插了人,他并不想知道是谁。

*

次日他们启程,这一次他们要沿着宋与吐蕃的边境线一直走。

真定在出发前下令,若有一人逃跑后退,他会立刻杀掉,这是他给整个百人的队伍的威胁。

没有人不信他,因为他是真定大将。

他们的下一站是一个叫墨脱的地方,预估要在两个月后,也就是九月抵达。

这一路上他们要跨过无数大江大河和大山。

在一个月后,队里已有人出现严重的气症,呼吸困难,甚至死亡。

没有人敢逃,因为想逃的、逃了被抓回来的都被真定斩了。

也是现在秦涓才知道为何会派真定了,因为真定在灭金之后曾在昆仑山西部驻军三年,他能适应高寒地区。

有安多尼玛的帮助,秦涓不至于难受的想死,但也是难受的,他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不说话,不太大幅度的动作,除了吃饭便是赶路。

在一个小镇上,他们更换了马匹,换成了能适应高寒气候的本地马,也在这个位置歇了一晚。

一整个月,他没有收到赵淮之的来信了。

不知道赵淮之现在在哪里。

他大致猜测如果没有万溪的帮助赵淮之回不了宋国,他想万溪还会帮赵淮之回宋国吗?

或许只有万溪自己清楚。

也是这一日,他们注意到了,跟在他们身后入乌思藏的,突然多了一支军队。

“是谁的人?”他们都很关心这个,都在询问。

安多尼玛:“我没打听到,也不敢多打听。但可以确定不是蒙军……”

这样的答案让人心慌,可是没有办法,军队人数近五百,还跟着他们,让他们的行动受到限制,就连安危也受到了威胁。

真定说道:“我带人去问,你们在此等着。”

“等等。”马背上一直没说话的秦涓突然说道。

真定将军不与理会,已在清点人数了。

清点的几十人都是骑兵出生,他们的马鞍下藏了一种惯用的短刀。

秦涓立刻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他并不能适应高寒,有时候话说快了都会难受,即便安多尼玛说他的情况不算严重。

他骑马走过去,幼狼幽冷坚毅的目光看向他们还有真定。

“如果不想大家都死掉就停止你们的想法。”秦涓的声音很低,“武力是解决问题的最劣等答案!”

“我们听真定将军的。”显然他们心里这不过是一个用来彰显身份的傀儡,一个可以拖出去当车前卒的炮灰。

他们真正听从的是真定将军的指挥。

“如果他们是前去边境探查蒙军动向的乌思藏部族军队,你们现在用武力解决无异于自掘坟墓。这是在拉着全队的人陪葬。”秦涓试着平复心情。

“他们跟着我们,限制我们的行动,威胁我们的安危,有问题需要解决,若拖下去,我们始终处于被动,且我们能以一敌三,胜算是有的。”一个骑兵认真解答道。

因为难受,秦涓捂着嘴咳了几声:“这么自信?若是他们的军营就在附近呢?如果是杀了他们之后我们不用进乌思藏了,那好你去杀,杀了他们我们各自回家。”

“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

秦涓:“既然杀了他们还要进乌思藏,那你就不怕他们的援军来报仇,把我们杀光?”

若不是为了活着回去,秦涓真的懒得解释了。

“这……”

“以商人身份继续赶路,至逻些城后也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秦涓说道。

“这为什么?你既然说他们可能是乌思藏某个部族的军队,我们既然是来找他们的,为什么不去跟他们说清楚,或许还能得到他们的庇护,护送至逻些城。”

秦涓冷哼:“你是没睡醒?还是不适应高寒现在呼吸困难神智昏迷?”

秦涓骑马转身,身后传来几个人偷笑的声音,而那个被秦涓骂了一顿的人仍一脸疑惑。

这一日秦涓对他们说:“我不管你们以前现在听谁的,至逻些城以后都得听我的行事,否则后果自负,这话我只说一次。”

虽然他说的时候面色无波,声音也无情绪,但旁人已感受到他的怒火。

曾经在他们眼里这个孩子是一个彰显身份的傀儡,是即将成为车前卒的炮灰。

他时而寡言沉默,时而喜欢刁难于真定将军,但他一路上没有使唤过一个奴才,也没有麻烦过任何人。

今日之后,他们隐隐觉得这个孩子很不一般,究竟是哪里不同,说不上来。

秦涓冷着一张俊脸骑马走去最前面,安多尼玛没有立刻去追,因为他明白表面上不能和秦涓走太近了。即使现在的他是秦涓的吐蕃话老师。

半个月后,离逻些城越来越近了,每逢人问起,骑兵们都老实的回答他们是去逻些城做首饰和丝绸茶叶买卖的,队伍里也有许多吐蕃人。

而当他们注意到身后的军队消失的时候,已经抵达逻些城境内了。

突然消失的军队没有让人松一口气,反而告知他们,这个军队并不太正常,不是逻些城的驻军,因为他们不敢进逻些城。

也有可能是哪一路的叛军。

进入逻些城后,他们要去找几个教的长老。

真定将军那里自有安排,便没有和秦涓进行任何商量。

他们将人分成了五队,分别落榻于三?家客栈和两家大商会。

这一次安多尼玛没有被安排跟着秦涓,秦家被安排在住在一家客栈里,和十几个人一起。

因为他更加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了,这一次他为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和任何人争执,况且安多尼玛不在他的身边。

曾经他以为安多尼玛是狐狐安插的人,仔细想了想,不是。

安多尼玛关心他保护他,可能更多的是因为郗吉和曰曰的缘故。

秦涓躺在客栈的床上,不知道是哪个人给他叫了一个藏医过来,那人给他揉揉按按,还给他吃了点药,他立马好受许多,上午还躺着,夜里立刻能站着了……

秦涓好受许多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楼点了一桌吃的。

因为赶路,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逻些城的美味让小狼崽大快朵颐,只是他也不敢多吃,七八分饱后便放下了筷子了。

回房后,他没有洗涑,藏医说这几日先不用洗涑,他走向床榻,正掀开被子,看到被子里躺着一封信。

他心下一紧,随即一股难言的喜悦涌上心头。

狐狐的信。

他急切的拆开来,笔意风流的一行字,与上一次的字体又不同了。

上面赫然写着: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狼崽的脸一点一点的变红了……

脑海里狐狐的信。

变成了赵妖精的信……

怎么可以写情诗嘛,怎么可以这样嘛。

小狼崽捧着信钻进被窝里,将信贴在胸口,暖暖的……

等等,他怎么记得这词他小时候背过!

忘记是谁写的了!但绝对不是赵淮之写的!

当秦涓认识到这一点,刚刚燃烧起来的心现在已拔凉拔凉,耳朵也耷拉下来。

“……拿词哄我……”

死妖精!打发我呢!真敷衍!

不过,也许赵淮之单纯只是想问他是不是抵达逻些城了,毕竟乌思藏是长江的源头啊。

想明白了的秦涓捧着赵淮之的信看了许多遍之后睡着了。

次日,秦涓是被敲门声震醒的,那骑兵进来对他说:“被抓了几个人。”

秦涓本在梳头发,这会儿听到这个,将梳子拍在桌子上,冷笑着低吼:“滚,出了事别来找我,去找真定,真定被抓了就回去找扩端王。”

“您这是意气用事……”

“我让你们听我的话的时候,你们哪个没有意气用事?现在出了事来找我!”秦涓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将刚才他坐过的木椅一脚踹成了几节木头……

面前的人和门外那几人直接看傻了眼。

十三岁的少年有点脾气也正常,那些人这么安慰自己。毕竟现在只能听这个人的了……

“被抓了的人一个也别管。在没调查清楚抓他们的人的底细之前,谁都不要管,不要救,若有人来找查到了你们,只说是路上认识的,一起进城,其他的不知道。”

秦涓吩咐完此句便出去了,他心里清楚迟早要被这些人连累。

他刚出去,身后立刻有十人跟上了。

他冷声道:“跟这么近,不怕被人看出来。”

“反正是死也不能让你逃。”跟着他的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行吧,你们要跟就跟,但你们要坏了我的事,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们。”

秦涓冷声说完,大步流星的向不远处一座寺庙走去。

“您去哪。”有人问他。

秦涓侧眼看向那人,一个眼神就止住了那人想阻拦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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