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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礼车三十余辆,虽然有许多东西是以牛羊布匹米粮大豆填之,但有几辆车上是装着金银珠宝、丝绸、茶叶、及珍珠。

珍珠是曰曰特地找商旅购来的,黑色的不多,多是紫色的。

目送录文真修大人的车队离开,曰曰在城楼上站了一会儿,让秦涓先回去。

秦涓见他有心思,便带着松蛮和旦木离开了。

曰曰在城楼上吹了一会儿风,似乎是想起儿时他的父王还在世时,抱着他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父王没有子嗣,是真心拿他当亲骨肉。

他又似乎是想起叔父,叔父教他骑马射箭,叔父待他也那样的好……

其实他也会疑惑,明明兀林怒才是叔父的亲儿子。

可叔父不喜欢兀林怒。

这其中的原因他想不明白,也一直未开口问过谁。

而今,父王的旧部,叔父的旧部,剩下的人已没几个了,七零八落,离他而去。

终于他明白了,什么都得靠自己了。

父王的军队,叔父的军队,都是他们自己打出来的。

正因为有这样的童年。

将来,他要给他的儿子打出一支军队来。

他只要一个儿子,剩下的最好都是女儿,这样他安心养育一个儿子和许多女儿,一心教导他们就好了,不会有兄弟和长子夺嫡,姐妹们相护帮衬,不会有争执。

此时大永王十六岁,想的还很简单。

曰曰想通了,笑了笑,转身走下城楼,去官羊场找秦涓,他去的时候秦涓正带着旦木和几个士兵在给羊儿剪羊毛。

“哇,剪这么快……”曰曰都惊讶了。

如今旦木也能很快给羊儿剃毛了,动作可娴熟了。

不一会儿羊儿就光秃秃的被扔到一边了。

见曰曰来了,秦涓说道:“你少说话,这里全都是毛屑子。”他说着,递给曰曰一条围巾。

曰曰将围巾围上,蹲下来想和他们一起剪羊毛。

旦木抱着羊儿往里面走,显然是不想理会曰曰。

旦木不喜欢曰曰,这一点表现的过于明显,明显的让秦涓都觉得尴尬。

“……”

曰曰也气不过,若不是这货是伯牙兀的人,他一定要教训这货一顿。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比松蛮都不如!好歹他也是个王吧!

秦涓给旦木使眼色要他收敛一点。

旦木撅嘴抱着羊背对向他们:偏不。

旦木的认识里,大永王害死他们伯牙兀氏七个家臣,因为大永王给乃马真氏告状。

当然,旦木只是浅薄的这么以为。

他的喜恶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

秦涓叹了一口气,也不管他俩了,继续干活,天黑以前要将这一百头羊儿的毛全部剪完。

曰曰一上手就停不下来了,直呼好玩。

那羊儿在手中动都不敢动一下,老实巴交的恨不得撅起屁股让他剪。

曰曰越剪越觉得好玩:“赶明儿不做王爷了,天天放羊剪羊毛……哈哈哈。”

“你想什么呢。”秦涓笑道。

曰曰:“养羊多有意思,有时间就搭搭羊舍,给草场松松土,忙的时候给羊崽儿喂奶,再剪剪羊毛……”

“你若觉得累的时候可以过来,但这些话可别叫大人们听到,不然又得唠叨你了。”秦涓说。

曰曰:“我晓得的。那些老家伙,我总有一天得把他们全换掉的,他们从哪来的去哪去……”

秦涓看向他:“也不至于吧。”

“留那么多官做什么?养着?我还得给他们银子,哪有这么多银子给。”曰曰生气道,“罗卜城被兀林怒占领的时候不知几多人投降,眼看兀林怒不行了,又泪流满面的来找我,若是别人早杀掉了安逸,我只是因夺嫡之战死了太多人,不想再造杀业罢了。”

听到这里,秦涓似乎是能理解曰曰的想法了。

秦涓停下来:“要不要把告老还乡的年纪提前了?让他们提前告老?”

“告老还乡需要还乡银,至少每个官员两锭马蹄银,现在我没钱给他们。”曰曰挑眉。

“你也没有饷银给他们,若真不想养着他们了,还是可以直接把还乡银给他们劝他们回乡,以免你每月给他们饷银看着他们就来气。”秦涓清楚这一点银子曰曰还是拿的出来的,只是拉不下脸来叫那些人回去。

既然养着无用,多留无益。

曰曰突然放下剪刀:“我这就回去安排。”

曰曰顿时想通了,冗官多留无甚益处,有些官是从后辽划入,有些又是从金国官员里划入的,他早该换人了,倒不是因为那些人的年纪,他只是想让当地百姓去担任,也用不着那些不做事的人来占着位置了。

在这一年腊月前,大永王罢免了二十多人,当然其中也不乏有无辜者。

只是这位年轻的王爷,他迫切的想要使得他的封地内,全变成他提携的人。

罢免的官员中,尤其以斡端的官员人数最多,达十七人。

大永王几乎是借此机会,一口气把斡端看着像是扩端王或者乃马真氏的人的官员,全罢免了。

而这时大永王又暗地里放出了消息,斡端有几个官位,出高价可以得。

大永王不会像扩端王的人那样,他不敢动商队,更不会为了银子抓商队的入狱甚至杀掉。

但他确实需要银子,给那些老旧官员们的散伙银差点掏空了他的老底,于是乎他的人帮他想出了这么一个“卖官鬻爵”的法子。

但是这有钱是在其次,还是得择优,如何搞定,还是得看秦涓的。

起初有商人听到这个消息,很快就找来了。

而秦涓告知他们,斡端卖的官是大官,能协同管治整个斡端的大官。

这种监治官蒙人称为“达禄花赤”,在成吉思汗时期设立,协同诸王管制西域,后来进入窝阔台汗时期,西域行省制的确立,这样的官员越来越多。

商人问他:“那要多少银子嘛?”

“你上一个出一千两我嫌少了。”秦涓知道能找来问价的人,一定是有钱的,他们既然要挑人,若是他们看得上的自然会降低价格,看不上的就抬高价格令其走人。

如此,好几天过去,秦涓也没选上合适的人,不是有钱没能力的,就是单纯只是想买个官做,借此谋大利的。

“再等两日,不行就只能择出价最高的那个卖了。”

夜里,秦涓撑着下巴翻看着那几人的户籍。

旦木:“也可以将这几个出价高的委以小官啊。”

“他们都是奔着‘达禄花赤’的官号过来的。”秦涓笑道。

旦木疑惑道:“那这到底是个什么官?”

“虽无甚品阶,但有大汗赏赐的官印,有前任‘达禄花赤’传下来,给后任的,这是个有实权也有具体荣誉的官,对他们来说很合适。”秦涓合上户籍册子,揉了揉眼睛。

旦木趴在桌上问他:“整个斡端也只有一个达禄花赤,那秦你打算交给谁呢?”

“没有合适的人,达禄花赤要负责收税和签发兵丁,有些商人不识字,这不行,且斡端各族混居要求掌握至少几种文字,这对商人们应该不难,但是不识字不行。”秦涓叹了一口气,“其他的官好卖,但达禄花赤不能随便卖。”

旦木点点头:“那便再等等吧。”

*

再过了几日,一日清晨沐雅从南来至官羊场,他告知秦涓有个商队从可失哈儿过来,在他们那里停了好几日了。

沐雅觉得蹊跷,今日起了一个清早就过来找秦涓了。

秦涓套好衣裳,让旦木去照看羊儿,骑马跟着沐雅过去了。

“从可失哈儿来的,大概有多少人呢?”路上秦涓问沐雅。

“大概有四十来人。”

这人数可不少。

秦涓皱了皱眉,夹着马腹,速度加快了一些。

好久没去看奴奴秣赫了,他正想蹭着此趟将找人给奴奴打的一尊半尺高的玉佛捎带过去。

是他还没有去斡难河前弄到了一块玉石托人找的工匠,打好了送来他这里有几日了。

他似乎在内心深处,是不敢见到奴奴的,说不清楚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见证了他年幼时痛苦的过往,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种单纯的退却。

可是他又可怜奴奴,也铭记着奴奴要他养老送终的话。

或许他更害怕的是,当初那个被送进吉哈布大营的孩子,变成了奴奴秣赫。

他知道终其一生奴奴秣赫也无法直面苦难与屈辱,也知道终其一生自己也忘不了幼崽时的那个秦涓。

*

秦涓去奴奴秣赫住的地方,这时奴奴秣赫正在院子后煮面。

他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穿戴整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男人,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奴奴秣赫。

从没有。

奴奴秣赫背对着秦涓,单听脚步声也知道是秦涓过来了,毕竟这是他带大的孩子。

“沐雅,你先去稳住那些商人,我半个时辰后过去。”秦涓对沐雅说道。

沐雅离开后,他朝着奴奴秣赫走去,将那一尊玉观音放在院子里橱柜的顶格。

他感受到奴奴秣赫的目光,没有立刻转身。

等那目光挪开了,才转过身走向土灶边给灶里添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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