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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临城,云来酒楼。
因为正月的缘故,这几日来酒楼的客商并不多。
酒汁从酒壶壶口倾泻而出,落在酒盏之中。
酒香味扑鼻而来,今日饮酒的少年却只是为了买醉而来。
景檀一口气喝了好几盏,只恨这酒的劲头不够烈,不足以让他数盏即醉。
昨日柳溪当着众人说那番话,后来红姨娘又认真问了一遍,柳溪当着红姨娘的面坦然再说了一遍。
红姨娘知道柳溪这是认真的,便没有多说什么。她想,柳溪性子刚烈,找个温柔小郎君也不是什么坏事。
对景檀来说,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断了他与柳溪的可能。
景檀给自己再斟了一盏酒,酒盏才送到嘴边,便被一粒石子给击碎了。
酒汁四溅,落了满襟。
景檀猝然站起,皱眉瞪向邻桌的黑衣男子——男子头戴斗笠,斗笠低垂,看不清脸庞究竟什么模样?
“东浮州大局已定,你家景小五前程似锦,那你呢?景二公子?”男子挥手示意身后的属下把二楼的其他酒客赶下去。
景檀警惕地抓起桌边的长剑,“你是什么人?”
男子微笑,“景二公子,好像是在下先问你的。”
景檀沉默不答。
男子徐徐从怀中摸出一片竹箭,挥手之间,竹箭便钉入了景檀桌上,“景二公子,可还记得这个?”
景檀迟疑片刻,还是将竹箭拿了起来。当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他的生辰八字,他惊呼道:“海城那人是你?!”
男子大笑道:“景二公子一直不赴约,在下以为是景二公子兄弟情深,所以选择先顾兄弟,再顾自己。”说着,男子站了起来,背过身去,侧脸道,“今日看见景二公子还有闲情在此买醉,在下好像是错看你了。”
“站住!”景檀厉声一喝,“你把话说清楚!”
男子淡淡道:“你可要想清楚,有些话一旦说清楚了,你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景檀倒抽一口凉气。
男子反手再掷出一支竹箭,景檀一手抄住。
“景二公子想明白了,便来这儿找我。”说完,男子又沉声提醒,“要真的想明白了再来。”
景檀的指腹匆匆摸过竹箭上刻着的地名,那是他恨了许久的三个字——修罗庭。
他骇然松手,竹箭跌落脚边,他死死盯着竹箭上的那三个字,久久不敢将竹箭捡起。他的身世若与修罗庭有关,那……他便与杀兄仇人是一家,他如何还能在东海景氏待下去?
那人说的没有回头路,每个字都在诛他的心。
红姨娘虽不是亲生母亲,可这些年来,她带他的好,已远胜亲生母亲。景渊,景焕,景岚虽不是亲兄弟,可也是兄弟情深,半分假意都没有参合。
至于柳溪,若是她知道他与修罗庭有关,她与他便没有可能了。
景檀这下只觉头疼,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他几乎是仓皇而逃,头也不回地往府衙去了。
黑衣男子的属下回到二楼,将地上的竹箭捡起,送到了黑衣男子面前。
黑衣男子接过竹箭,冷笑道:“你们猜,他会答应么?”
属下摇头。
黑衣男子冷笑道:“你们见过哪个魏氏的人,甘于臣服他人之下?”眸光一沉,他匆匆扫了一眼落雪,“他们骨子里就是冷的,世上什么温情都暖不起来的那种冷。”
他笃定,景檀一定会来修罗庭的。
自从景檀回到府衙后,接连好几日,都没有跟着景渊一起处理军务。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病了,沈将离专程去看了他,只说是情志郁阻,心事难消。
红姨娘担心他的身子,便又搬回了府衙,细心照顾。
偏偏景檀总是一言不发,红姨娘只能急在心间,耐心安抚。
柳溪希望景檀可以想通,以后不再囿于儿女情长,自此死了这条心,也算是消弭了一场萧墙之祸。
景岚看二哥沉郁如此,心绪复杂,除了多去瞧瞧他外,她也不知能说什么宽慰他?
是日,正好是元宵佳节。
因为今年开年和乐,所以元宵佳节整个东临城都张灯结彩,朝廷还特准打开东临府库,把里面的烟花拿出来燃放庆祝。
景渊想,二哥出来看看花灯,看看烟花,兴许心情能好些。于是,他便与景焕合计,特别在东临城弄了一个花灯节。
入夜之后,东临巷陌间的百家灯火与大街上的五色花灯相映成趣,好不热闹。
久违的小摊贩们在街边吆喝着,做着自个儿的小生意。
往来的客商与百姓们脸上笑意盈盈,大梁战祸多年,今夜终于在东临城找到了人间和乐的气氛。
拖家带口出来看灯的百姓络绎不绝,大街上随处可听欢声笑语。
雪花静静地落着,飘入五色灯影之下,也悄然染上了一抹霞光。
景檀是被景岚与景焕硬生生地拖来大街上的,今晚元宵佳节,景渊与铃铛想必是有约的,所以带二哥出来散散心,便成了红姨娘的小命令。
“二哥,你看那边!”景焕激动地指着街上的灯影,“好漂亮啊!”
景檀心事重重地抬眼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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