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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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旷回到军营还在回想火灾的事,终于想起是九月十九这天起的火。他以家中事务为由,向长官告假。这天一大清早便进城,赶往茹蕙园。
说来那场火起得特别快,又是大白天,也不是无人居住之地,照理很快会有人发现火情并及时灭火。可是这场火却几乎烧毁了整个园子,细思颇有蹊跷,坊间都传说是有人纵火,但这仅只是坊间传闻罢了,事后不曾查出什么人犯,也就无声无息地了结了。
萧旷不能去警告园子里的人要起火,哪怕说了也没人会相信,但若要等着火头燃起再灭火救人,却又怕太迟。
他不知起火的具体时辰,便只能守在门外,打算只要见到有人进去,就上前警告门子,说自己看到形迹可疑的人□□而入,尽可能阻止更多的人进入园子,也能让茹蕙园里的人提高警觉,至少不会毫无防备。
而一旦看到丁点烟气迹象,他就立即去防火铺找火丁来灭火救人。
萧旷在园子门对面的街边找了处坐下,等了好一阵,眼看日头渐高,始终见大门紧锁,非但没有人进出,也没有任何起火的迹象。
他不禁疑惑起来,自己是否记错了日子?但既已告假,来都来了,便还是等着看看情况。
哪怕能够提前预料,以一人之力也不可能阻止天下间所有灾祸,但至少这是他能做到的,就当尽力而为。
他又等了一阵,还是没有任何异状,心中那种不安感却越加明显。因作坊离此不远,他打算先过去看看情况,才走了一段,忽见远处升起一道浓烟,竟是另一处着火了!
他心头一紧,顾不上去想为何不是茹蕙园而是别的地方起了火,大步往那处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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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与沈婵正说笑间,鼻端忽然闻到一丝焦臭味,她心一沉,抬眸四望,虽然不见明显的火源或是烟雾,但这丝焦臭味却不是什么好预兆。
沈婵见她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笑容亦消失,担心地问:“瞳姐姐,你怎么了?”
沈童站起来,拉着她往外走,待到门口,这股焦臭气味变得越加明显。但她也有疑虑,明明换了地方为何还会起火?莫非是因为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起火之事,稍许闻到点异味就以为是焦味了?
“姐姐,到底怎么了?”沈婵不明所以,但见她神情紧张忧虑,也跟着紧张起来。
沈童又深深吸气,确信自己闻到的是有物烧焦的臭味,便没再迟疑,回身对花厅里的女孩子们道:“这里失火了,赶紧出去!”
姑娘们面面相觑,四处环顾,哪儿着火了?
建昌侯陶三小姐冷着脸斥道:“沈童,你闹够了没有!上回在我家园子说看见老鼠的也是你,这回又说失火!这哪儿有火?自你们走后,茹蕙园管事里里外外仔细查过,园子里不曾有过半点老鼠啃噬的痕迹。为了万一,还设了笼子放下诱饵捕捉,压根没有什么老鼠!都是你胡说的!你要是想让我们都去庆阳侯府聚会,直说就是了,别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好歹你也是侯府的大小姐,只是缺了父母教养……”
“你说谁缺了父母教养?”沈婵忍不下去,“嚯”地站了起来,冲着陶三小姐一扬下巴,“我姐姐直言提醒,都是出于好心,你家下人无能抓不到老鼠,不能说明没有老鼠!你又怎能怪到我姐姐头上?明明是你心胸狭隘,出言恶毒,让大家评评理,到底是谁上不得台面?瞳姐姐她虽失去双亲,可比你这有父有母的有教养得多!”
陶三小姐气得脸都红了:“她能诽谤造谣,就不许我直斥其非了?”
“你就事论事没人怪你,非要牵扯别人父母就是恶毒缺教养……”
沈婵还想还击,沈童拉住她:“别争了,真的失火了,我们都该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别急,我已让人去查看周围,看是否真的失火。”说这话的是主人家平乡伯次女周二小姐。
沈童是真急:“等人查看再来回报就来不及了!”
这几句话的功夫过去,这股焦臭味变得越加浓烈,虽然还没看到明火,姑娘们也意识到沈童说得没错,个个唤丫鬟收拾笔墨纸张、所携物品衣装……
沈童差点晕倒,这些闺阁小姐也太淡定了,不到火烧眉毛不知情况危急么!
“什么都不要带了,立即走!”沈童喝止自己与沈婵的丫鬟,拽着沈婵的手就往外跑。
几人刚到了花厅外,先前周二小姐派去查看情况的丫鬟惨白着一张脸跑回来,尖着嗓子叫嚷:“前头,前头全是火!”
其实不用她说,就是站在这里已经能看见二门方向一阵阵升起的浓烟。
沈童心中吃惊,虽说秋季天干物燥,可她才闻到焦臭味没多久,这火就烧得这么大了?
花厅中的姑娘们也都真正惊慌起来,东西再也顾不上拿了,纷纷往外逃。
但等众人跑到前头,才发现火势已经猛烈得根本无法靠近了,通向正门外的路已经被火焰封死!
有姑娘害怕地哭了起来,这种情绪立即传递开去,好几个姑娘都跟着哭起来。
沈童大声道:“先退回去吧,花厅里还没起火。”
这时候只要有人主导,便会有人听从,何况前头确实也已无路可走。众人跟着沈童回到花厅。虽然这里还未着火,但大风一阵阵地将滚烫的热气与浓烟吹过来,呛得人咳嗽不止,眼泪流出,视线不清。
大家闺秀出门,多带着替换的手帕丝巾或衣装,沈童让箜篌取出备用的手帕,几条系在一起,边说边演示如何做:“丝帕用水打湿,再折叠成数层,蒙住口鼻,两头系在耳后,这样可以防止吸入太多浓烟与热气。记着要多叠几层,太薄了不起作用。”
赏花厅里本准备了一大缸清水给她们磨墨洗笔所用,此时倒是派上了大用处。
姑娘们跟着她学,但凡是丝帛布料,能用的都用上了,有些丫鬟甚至撕开裙幅以作蒙面之用。
虽然解决了浓烟问题,但眼看火势迅速扩大,非但一时半会儿灭不了,还有借着风势蔓延过来的趋势,若是待在花厅里等待救助,说不定救援还没来就被烧死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沈童可不甘心再次死在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中。
她走到花厅门口观察外头情况,赏花厅靠近昆玉园东北侧,东墙外就是胡同,只要□□过去,就能逃出火场。她回头寻找周二小姐:“淑瑶,这里可有爬高用的梯子?”
周淑瑶茫然地摇头,再看向自己的丫鬟,其中一个丫鬟知道:“梯子都在前院库房放着。”
前院……与她们隔着一道火墙,就不要想了。可是没有梯子,她们这些弱不禁风的闺阁小姐要如何才能翻过高墙?
沈童四处寻找,视线扫及敞开的槅扇门,这些门并非像现代的门板一样用金属合页安装在门框上,而是使用门枢来使门自如旋转,只要将门向上抬起几寸,就能将门轴从门枢中拔出,从而拆下门板。
“箜篌、琴瑟、春霜、夏雪,来。”她叫来自己与沈婵的丫鬟,指挥她们合力拆下门扇,抬至墙边斜靠,就成了可供攀登的“梯子”,为求牢固,再拆下一扇门重叠在一起。
但槅扇门只有上面一半窗棂部分有格子可供攀爬借力,下面一半虽有雕花,却因花纹太浅无从借力。
沈童又让丫鬟们从花厅内搬来张写字用的黄花梨翘头案,顶在槅扇门下方,作为第一级踏脚,便可攀爬上去。
“梯子”虽然搭好,却没有姑娘敢第一个上去。
都是锦衣玉食的豪门闺秀,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身边从来少不了人伺候,哪怕多走几步路都要坐轿子的,有哪个爬过这么高的墙头?且还不是用真正的梯子爬,而要踩着摇摇欲坠的门板爬上去?
沈童见没人敢第一个上,便拉过沈婵道:“阿婵,你先走,别怕,下面都有人扶着,不会倒。”
沈婵稍有些紧张,却点点头。
沈童替她将裙摆挽起,在腰间打结,避免攀爬时绊倒。又吩咐琴瑟等几个丫鬟分别在两边扶住槅扇门。
沈婵爬上翘头案,正要扶着沈童的手站起来,忽听众姑娘惊声尖叫!姐妹俩抬头看去,只见空中一道黑影,正朝她们头上直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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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旷抄近道赶往起火之处,转过一个胡同口后,差点与人撞在一起,幸而他身手敏捷,在撞上之前闪身避开,口中还道了声:“抱歉!”
那是一对神色仓皇的青年男女,女子不过十五六岁,面容精致姣好,只回头望了萧旷一眼,便被青年拽走了。
经过那青年身边时,萧旷闻到股猛火油夹杂火.药的味道,心头滑过一丝异样感。但此时情势,他顾不上多想这层异常,仍是急急奔往烟雾最浓烈的所在。
靠近后他发现整座园子起火最猛烈的是西南侧近正门处,闻讯赶来的街坊与火丁着力扑灭的也正是这里的大火,但因今日风向的缘故,烟气与明火正向北侧迅速蔓延。
若是还有人困在园子里,应该是躲在北部尚未被大火吞没之处。但这里也被浓烟笼罩着,若是吸入太多烟气,在被烧死之前就会熏晕过去。
萧旷今日就是来救火的,提前便做了准备,他绕至昆玉园东北侧烟气最少之处,取下腰间葫芦,拔开口上木塞,往汗巾上倒水,待汗巾湿透后蒙住口鼻,绕过后脑打结扎紧。
这座园子的墙头比之椿树胡同那小院的墙头要高得多,但也难不倒他。
萧旷估了估高度,从丈许开外便加快奔跑速度,到了离高墙一步之遥处,提气向上纵跃,单足在墙上一点,便将前冲之势变为向上的助力。
连续三步踏过,人已经到了墙檐之上的高度,双手在墙脊上一按,飞身跃过墙头。
正常情况下,萧旷定然是能稳稳落地的。
但他往下看时,发现原定的落脚点已经被人占了——一群锦衣绣裙、绮罗珠履的年轻姑娘正聚在墙下,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突然出现在上空的他。
这情况谁也没料到,女孩子们即使有心躲也来不及,大多只是本能地闭眼抱头,同时集体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身在半空的萧旷情急之下只能用脚猛蹬墙壁,硬生生向外又挪了四五尺,才避开下方这群姑娘。最后虽然仍是双脚落地,却颇为狼狈。
姑娘们呼啦一下向后退开数尺远,个个神色警惕地望着他:“你是什么人?”
萧旷也知自己这时候□□进来,大概更像是趁火打劫的宵小之辈,尤其是他还蒙着面。急忙拉下蒙面的汗巾,从腰间取下腰牌以证身份:“在下是神机营把总萧旷,看见此间起火,怕有人困于此处,这才□□进来。”
拉下蒙面后,萧旷露出真容,五官俊朗,眼眸清锐,一脸正气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奸邪之徒。
加之沈童先前教这些女孩用湿布蒙住口鼻防止吸入浓烟,一经解释便很容易接受。
既消除了戒心,姑娘们便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太好了!除了萧大哥,还有旁人来相助么?”
“萧大哥,要怎么逃出去?你可有好法子?”
“萧大将军……”
在场都是弱质芊芊的女孩,这种危急情形下有个身强力健的男人在场,立时便成了所有女孩本能想要依靠的中心人物。
从大哥再到大将军,称呼什么的都有,莺莺燕燕一拥而上,倒把个平日素与军营汉子直来直往的萧旷问得七荤八素,都不知该回答哪个才好,干脆一个都不理!
他方才跃进来时看见姑娘们聚集的墙边搭着东西,这会儿仔细一看,不由暗赞,短时间内能想到拆下槅扇门当踏脚之物,真是应变机智!
只不过光在墙内有还不够,墙外没有踏脚物的话,她们即使爬上墙头也下不去。
萧旷跃进来时,沈童急忙拉着沈婵躲开,待到他拉下蒙面自报身份,她忽然明白过来——他是知道今日有场大火,特意赶来的。
最奇怪的是她已经让聚会换了地方,这里却仍是失火了……
但这不是现下所要考虑的最紧迫之事,现下最要紧的是让所有人都能安全脱离火场。
“萧把总,可否请你出点力?”
萧旷闻声讶然回头,虽然她用丝帕蒙着脸,只露出对点漆般的眸子,他还是认出来了,不由心中诧异,沈童竟然也在这儿……
他顺着沈童所指看去,见她的丫鬟正在努力拆下另一扇门,但毕竟是女孩子,这些近身伺候小姐们的丫鬟平日从不做粗活,连番强体力劳作已经让她们气喘吁吁,难以为继了。
萧旷立即过去接手拆门事宜,一个人便轻松卸下门板,扛至墙边斜倚,拔出腰刀在实心的雕花木板部分凿开一个拳头大的洞。接着他转身用手比划了一下:“请让一让。”
姑娘们瞬间便让开一条道。
萧旷退远几步后助跑,纵身跃上墙头,双腿一分便稳稳跨坐墙檐。接着拎高这扇门,从墙壁另一边放下去,窗格部分朝下,再用脚勾紧先前凿出的洞,以避免她们往下攀爬时门扇滑倒。
做好这些准备,他朝墙下聚集的女孩们招招手:“一个一个上来。”
女孩们面面相觑,迟疑着无人做第一个。
沈童在沈婵背后轻推一把,她回头看了眼,沈童朝她点点头,催促道:“快些!”大火可不等人!
沈婵便第一个爬上翘头案,站起来后再抓住竖直槅扇的窗格部分往上攀。
但毕竟是平日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且槅扇门高度不够,离墙头最高处还有数尺距离,沈婵攀到槅扇上段,双手虽搭上了墙檐,却无法靠自己力气再往上。
萧旷道了声喏:“事出紧急,得罪了。”握住她的手将她往上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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