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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悦姝后退了两步。
元承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大约是因为要就寝,她沐浴后只简单穿了一件外袍,发上一根簪钗都没有,满头青丝披在肩头,与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元承眸色微暗,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道:“我一直在等你,没想到你这么晚才进来。”
李悦姝:“……???”
元承起身下地,穿上放在脚踏边的一双锦靴,道:“我怕你那些宫人进来看见,所以就先坐在帐子里等你。”
李悦姝:“……”
她脑子到现在还是懵的,“所以,你是怎么进来的?”
元承走到她的身前,示意她看了看脚下的地砖:“从这里进来的。”
李悦姝:“???”
元承道:“父皇在这里住了近二十年,这里有一条密道,直通宫外,另一个出口,连着从前的秦.王.府,也是我现在的住处。”
李悦姝便想起来那天赏花宴结束后,元承夜里滞留宫中,去见她,除了向她讨要汪善之外,还问她讨要了先秦王的府邸给他。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在想着有一天,通过密道入宫了。
李悦姝神色有些难看:“所以,也是因为这条密道,你才让我搬过来?”
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位置上离弘文馆近!
她被他骗了!
元承颔首道:“是这样。你搬过来,我们以后见面,岂不是方便得多?”
李悦姝眉心微微蹙着,看他神色坦荡,又一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说的有道理,这样见面确实方便,可这里……是她的寝宫啊。
他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吗?
李悦姝悄悄拿眼瞥他,一时心绪不定。
哎,有又怎么样,他要是想,她还能拒绝不成?
她明明记得先帝在这上面并不热衷的,每个月见她两次,都跟例行公事一样。
怎么这换了个壳子,就总想跟她这样那样?
李悦姝面上有些愁容。
元承瞥她一眼,转身去一边椅子上坐着了:“把这几天积攒下来的折子拿过来,我看看吧。”
李悦姝踌躇道:“都在书房,我要是现在让人去拿,是不是太招眼了?”
她根本不知道元承会在今夜出现在她的寝殿,所以也没想过把那些东西拿到这儿啊!
元承一怔,道:“那我来得不巧,明天吧,明天这个时候也行。”
李悦姝眼瞳睁大了一些:“还要夜里过来吗?”
元承扫她一眼,一派自然道:“不然呢?白日都要去上值办公,虽说我这个中书令没什么话语权,但该做的事,还得去做啊。”
李悦姝:“……”
她总觉得是不是有点不对,但她无法反驳。
李悦姝垂眸看着地面,目光微闪,道:“定个时间吧。你大约什么时辰过来,我会让宫人们都散了,免得被他们撞见。别的时间,就别来了。”
元承听她这么说,一时心口有些发堵。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听见李悦姝又道:“平日里官员们都是从酉初开始陆续下值,眼下刚刚入秋,宫禁时间差不多就在酉正左右,你回到王府,大约需要两刻钟,用个晚膳,再稍微歇一会儿,过来大约又需要小半个时辰。”
她分析了一遍时间流程,末了下了结论:“戌正左右,我会让宫人们都退下,在这里等你,这样与你议事,大概半个多时辰也差不多了,到了亥时,你就可以回王府了。”
元承:“……”
“太晚了。”元承道,“这样我回去就太晚了,第二日不到卯时就要起身去朝会,睡不足三个时辰,我的身体会受不住。”
李悦姝迟疑着说:“那要不然……你平时别过来,等到休沐日,白天,你再过来?”
元承:“……”
他沉默片刻,说:“休沐日就是为了休息的,不宜理政。”
李悦姝便问:“那你觉得怎么样比较好?”
元承环顾殿内陈设,有些烦躁地拧了拧眉心。
“我是如何想的,你能猜不出么?”
上位多年,身边伺候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他随便一个小动作,那些人都能揣测到他想干什么,然后照着他的心意,把他想的事一件件办好。
李悦姝做了他三年皇后,虽说看着胆子是小了点,但大事上从未出错,他与她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里,她也从没让他感觉到像现在这样的烦躁心情。
这说明她其实是能揣摩出来他的意思的,只是以前她会曲意逢迎,事事以他为先。现在她不愿意了。
李悦姝眉眼低垂,摆出一副温顺模样,轻声道:“你若是想留下,我自然扫榻相迎。”
元承气不顺,更难受了,她果然知道他的意思!
那她刚刚还话里话外让他赶紧走!
李悦姝继续道:“只是外头宫人守卫众多,第二日,你要如何避开他们去朝会呢?”
她神色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在担心他走不掉。
元承:“……”
房内一时陷入沉默,李悦姝就安静地立在那儿,看着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温婉柔顺,但元承知道,她的心上套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外壳,他触不到,敲不碎,也打不开。
“罢了。”
元承按按额角,站起身。
他发现他复生之后,面对着李悦姝,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罢了”。
想他从前,哪有这样无奈的时候?
他叹了一声,道:“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他清楚地看到,李悦姝紧绷的身体在刹那间舒缓、放松,眉间的愁云似乎都消散了一些。
可惜他独自一人在黑黢黢的密道中走了那么久,却只能跟她说上几句话。
李悦姝依然站着没动。
然后她就看见元承越过她,走到她的床边,伸手在她床头的龙凤图上摸索。
由于角度问题,她并没有看清元承具体触碰的是哪里,然后就听到了粗糙的、地面摩擦的声响。
沉闷,但声音并不大,不足以惊动殿外守夜的宫人。
李悦姝垂眸看去。
就是她身前的那块地砖,颤颤巍巍地移开了,露出了黑洞洞的入口。
元承走后,李悦姝又站在原地发了半天的呆。
她看着已经恢复原样的地面,缓了半晌,心绪才逐渐平静。
然后她目光扫视一圈,走到榻边,把榻边用来放置物品的小几搬了过来,磕磕绊绊地挪到了那个地砖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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