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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琛一行七人,在阿东的指引下,历经七日,终于走出了这个吃人的野谷。
重现天日,重获新生的感觉真好。临别的前一夜,他们在林中燃起了熊熊大火,尽情地吃着烤肉聊着天。
只是在这种欢庆时刻,少了美酒,实在是遗憾。宋禹几人便与陵游相约,到了洛川后,定要聚上一聚,喝个天昏地暗。
虽然他们之前曾对陵游有过敌对心理,可同甘共苦了七日,于患难中总该见些真情。
宋禹为人潇洒落拓,聊到兴头处,从坐而起,表演起了醉拳。曾易居也不甘落后,拿起了一根树枝,舞了一段剑。
其余人则在一旁观看叫好。
如此闹到了半夜,大家才歇了下来。
*
新月如钩,一如那夜,在山洞时看到的小小山月。
惟琛拄着拐,慢慢地走向了云浅的帐篷。
他还是想再问一遍。
云浅乍见他的脸色空前郑重,还以为他有什么紧要的事要说,结果他还是那一句“愿不愿跟着我”。
此时,陵游就站在帐篷外。他的听觉一向灵敏,虽然惟琛说的不大声,可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他心里的紧张不亚于惟琛。
这些日子他看得很清楚,惟琛绝对是爱上云浅了,可云浅对他是什么意思,他却有些琢磨不透。
她是重情义的人。
他虽然在他身边多年,同她有青梅之谊,守护之情,可他从来没与她一起经历过刻苦铭心的生死。
生死之交,一生能有几个?他知道不管她答不答应,不管以后他们还能不能再见,安惟琛都将在云浅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
她会记得那个在悬崖上救她于生死之际的人,她会记得那个在山谷中同她苦苦求生的人。
往后,她看见续渊山这般的山,看到续渊山这般的谷,看到小小山月,看到灿烂的山花,吹到寒冷的风,吃到喷血的烤鱼,都将会想起他——想起安惟琛。
而不是他——百里陵游。
他有些害怕,还有些嫉妒,他无奈地发现,他陪在她身边的日子,陪她一起经历的日子,不知不觉中就少了。
那个说要对他负责,常伏在他的肩上,求他陪她玩,不许他练剑练得太晚,逼他喝鱼汤,给他绣手帕,做香囊,打剑穗的浅浅,正一点一点地离他而去。
而他却不知该如何抓住她。
“不愿意。”帐篷内传来了云浅的回答。
干脆利落。
隔着帐篷他都能感觉到安惟琛的悲哀和失落。
幸灾乐祸是不太道德的,可他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心里也蓦然轻松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有良心的,竟然如此,把簪子还给我。”惟琛道。那神情就像只斗败却又极力维持着自己尊严的公……鸡。
“这本来……”云浅说到这没有再说下去,乖乖地拔下了头上的梅花簪,满头青丝如瀑般倾泻而下。
她把簪子放到了他的手上。
原也是已易主的物,再失去一次,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惟琛把手握起,放下,静静地凝视了她半晌,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陵游一直站在帐篷外,惟琛出了帐篷便看见了他。
这人倒是看了一出好戏。不过这几天他也早就明白,云浅不爱他,但也不爱百里陵游。在云浅面前,他们都是失败者,谁也没有比谁强。
两个人互相瞟了对方一眼,都不说话。
没有人再说话。
夜便静静地过去了。
*
“哒哒哒”。
密林深处,风掣驮着云浅和陵游有条不紊地向前走来。
陵游坐在后边拉着缰绳,云浅坐在前面,一脸昏昏欲睡的模样。
自从上次染了风寒后,她便有些嗜睡了。
“浅浅。”陵游见她的身子有些晃荡,用手抓住了她的臂脖。
“嗯。”云浅醒过神来,想到适才陵游若没有护住她,那她现在岂不要掉到马下了。
“浅浅,你是不是生病了?”陵游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饶是她医术那么高明,也诊断不出她最近为什么会嗜睡。
哎!或许不是身体出了毛病,而是心里。她之前在山洞时太过辛苦,又要干活又要照顾惟琛,不敢生病,也不敢喊累。后来陵游来了,她知道陵游会帮她打点好一切,所以她的心懒了,人也就跟着懒了。
近日的嗜睡,怕只是她的身和她的心想把那两个月没睡够的觉补回来罢了。
想到这,云浅不由得讪讪暗笑,却别过头来神情严肃地对陵游道:“我可能得了一种很难治的病。”
“什么?”陵游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嗯……”云浅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扁了扁嘴道:“懒病。”
陵游这才知道云浅在和她开玩笑,紧绷着的脸慢慢放松了,又好气又好笑道:“差点被你吓死了。”
云浅噗嗤笑道:“百里公子胆子那么小吗?”
这话一下子便触动了陵游的心事。他想起了那天当他听到她已坠崖身亡时的痛苦,想起了他站在崖边,想象着她摔得粉身碎骨时的无力,想起了他在崖底下日日夜夜不停寻找她时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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