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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荷院里放置了几个大水缸,碧绿的叶子漂浮在水面,莲花娇嫩随风摇摆。有人路过,带起一阵清香的风。
红蕖敲开了门,手提着食盒:“姑娘,该用饭了。”
姜芙仍旧是一身素色衫裙,坐在窗前绣花。窗台上放着一只花瓶,里面插满莲花,时不时触在她的头发上。她把鬓角碎发别在耳后,顺便嗅一嗅花香。
红蕖呆了呆,莫名生出一种宁静美好的感觉。
“姨娘呢?”姜芙专心绣花。
红蕖回神:“姨娘她……想必已经到了庄子上。”
针尖突然刺进指尖,一滴鲜血流下来,滴在红色丝线上,把刚绣好的芍药染成浓重的红,好像多了几分凄艳。
顿了顿,她将手指放在口中吮吸,又拿过帕子随意擦拭。
“父亲还真是狠心啊。”
看着这样的四姑娘,红蕖有些害怕:“侯爷只是将姨娘送走,证明侯爷还是念着和姨娘以往的情分的。姑娘且再等一等,过段时间替姨娘求求情,说不定侯爷就会让姨娘回来了。”
姜芙把绣绷子一丢,轻笑一声:“可能吗?姨娘害的可是夫人最宠爱的女儿,她会看着我娘好过吗?再者,父亲一心想着夫人和他的嫡出女儿,为了讨好她们,也不可能再让我娘回来。”
红蕖小心翼翼道:“夫人主持中馈多年,府上到处都是她的人。她若是想查,有什么查不到的呢。”
“是啊,她可是掌握权利之人。”
姜芙是知道夏姨娘的计划的,但是她故作不知,就是想看看夏姨娘能做到哪一步。没成想苦心谋划一番,还是失败了,落到被赶出去的下场。
红蕖摆着饭菜:“姑娘,姨娘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您,您可千万不要辜负她对您的疼爱,定要保重身子。以后……以后远着三姑娘些罢,咱们招惹不起。好在侯爷为您定下了一门好亲事,等您出阁后,过好自己的日子。听说未来姑爷宅心仁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将姨娘接回您身边奉养呢。”
“出去。”姜芙闭上眼睛。
“姑娘……”
姜芙拿起剪子砸过去:“我让你出去!”
红蕖没来得及躲开,剪子砸在她脚面,疼的她眼泪汪汪:“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出去。”
听见门被轻轻掩住的声音,姜芙才松开握紧的手,少倾冷笑出声。
不就是再把前世的路走一遍吗,又有何惧?等她当上皇后,手握大权,柳氏和姜芫,还不是任由她磋磨?当然,姜家也不会有好下场。
夏姨娘被送走,可是姜家依旧没有风平浪静。
因为姜蕙要做夫子给别人授课,刘氏狠狠责骂了姜蕙一番。可这次姜蕙下定决心绝不反悔,刘氏见女儿无法掌控,又大闹了一场。
此事惊动了太夫人,太夫人旗帜鲜明地支持姜蕙。甚至让人告诉刘氏,若她再不消停,就把她休回娘家。
刘氏顿时偃旗息鼓,从此后和二女儿心离的更远。
太夫人去别苑避暑的第五日,也是西宁侯第五次吃闭门羹。姜明暄和郑濯刚好从书院回来,顺带把柳平舟也叫来了。
月华如水,晚风徐徐,树上的合欢花慢悠悠飘荡下来。
西宁侯站在树下,一向高大挺直的身影好像弯了一些。
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姜芫屈膝道:“父亲。”
西宁侯转身,笑道:“是阿芫啊。”
“今天大哥和郑表哥回来,娘叫女儿去用饭。”
西宁侯当然知道,而且他还听见丰嬷嬷说柳氏亲自下厨。一个世交家的子侄都能吃她亲自做的菜,他却只能躲在这里,不敢进去。
咳咳,主要是他不被允许进去。
“你大哥许久才回来一次,你们兄妹聚一聚是应该的。”
姜芫微笑道:“既如此,女儿就去见娘和大哥了。”
根本没有邀请西宁侯一同进屋的意思。
西宁侯:“……”
待女儿的身影走出树影,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阿芫。”
姜芫转过身:“父亲还有什么事?”
西宁侯远远望着窗外的灯笼,略一沉吟:“这几日,你母亲还好吗?”
静默须臾,姜芫扬起唇:“和以往十五年的每一日一样,母亲很好。”
西宁侯心头一梗,随即是巨大的苦涩。
“你母亲她是不是怪我?”
“如果父亲说的是夏姨娘害我那件事,我可以告诉父亲,母亲没有怪您。”
因为您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不抱希望,自然没有怨怪。姜芫在心里补充着。
西宁侯显然也明白姜芫此言何意:“那你能不能帮我劝一劝你母亲?”
姜芫摇头:“父亲。二十年了,您还不了解母亲的性子吗?”
若柳氏真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就不会不冷不热地和西宁侯相处这么多年。
西宁侯何尝不明白,但他还是不甘心从此和柳氏在一个屋檐下形同陌路。
姜芫将西宁侯的悔恨看在眼里,心中暗叹。
按理说,父母之间的事轮不到她多嘴,可是了解来龙去脉的她还是忍不住。
轻轻舒了一口气,她道:“父亲,请恕女儿不孝,有几句话要对您说。”
西宁侯声音有些无力:“说罢。”
“父亲,您能做到这个位置,想必也善于洞察人心。为何我都能明白的道理您却不明白呢?从始至终,母亲想要的都是您全心全意的信任,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会无条件站在她身边,而不是您所谓的‘谨慎起见’‘证据确凿’‘公平公正’。如果您真的知道错了,有心弥补,就算没有证据,就算所有人都怀疑母亲,您也会相信母亲,直接下令处置夏姨娘。
恕女儿无礼直言,这就是您所谓的弥补吗?或者,您也不是不信母亲,只是不敢承认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然是如此愚蠢贪婪、心如蛇蝎之人。说到底,您还是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
姜芫字字句句说的都是那般和缓,可却像一道道惊雷砸在他身上。
西宁侯身子微晃,沉声道:“我没有那么宠爱她,我只是……只是把她当成你母亲的替代……”
“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他如何辩解,他言而无信,欺骗柳氏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若非当初被他打动,柳氏完全可以不嫁给他,是他得到了又不珍惜,现在做出悔恨莫及的样子给谁看呢?
西宁侯没想到,他为了消除隐患,亲手打掉夏姨娘的孩子,到头来他还是输给了自己。
姜芫神色怅惘,直接走了。
二十年前犯的错误,现在还在犯。人生有几个二十年,柳氏为何要把剩下的时光浪费在他身上呢?
屋子里灯火通明,完全掩盖住门外的红光。
丰嬷嬷拉着她过去:“姑娘可是来迟了。”
姜明暄揉揉她的头发:“怎么才过来,我以为你不惦记着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呢。”
郑濯随着他起身,拱手一礼:“姜表妹。”
姜芫回礼:“郑表哥。”
柳平舟倒是越发随意,露齿一笑:“表妹来了。”
现在姜芫不必与他客气,朝姜明暄伸出手:“大哥这次给我带了什么?”
姜明暄笑道:“晚些时候我让人给你送去。”
“我也有礼物送给大哥呢。”
再次收到妹妹的礼物,姜明暄一点也不惊讶:“这次是何物?”
绿烟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姑娘。”
匣子被打开,却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几个荷包,荷包微鼓,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现在天热,蚊虫多,是以我做了几个荷包,里面装了驱蚊草,大哥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就不怕被蚊虫咬了。”姜芫拿出一个竹青色荷包塞到姜明暄手中。
姜明暄看也没看就夸她:“多谢妹妹,这荷包做的真好,我很喜欢。”
姜芫心下欢喜:“大哥喜欢就好。”
郑濯和柳平舟收到她递过来的荷包时都惊了。
柳平舟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竟然还有我的份。”
姜芫笑眯眯道:“顺手做的,表哥不嫌弃就好。”
就连丰嬷嬷都收到一个。
丰嬷嬷受宠若惊:“老奴怎么能收姑娘的荷包?”
姜芫笑道:“嬷嬷不必客气,顺手的事嘛。”
郑濯轻轻捏着荷包,在看到上面的绣工时,很好的维持了礼貌的微笑:“多谢表妹。”
柳平舟仔细观察:“这是绣的什么?”
过了一会,他直接拿过姜明暄和郑濯的荷包放到灯下翻来覆去地看,眉头几乎要打成结。
“这是螳螂还是蚂蚱?”
姜芫反复呼吸几次,尽力平静道:“这是鱼,我绣的是鱼跃龙门。”
柳平舟噗嗤笑出声,拍着郑濯的肩膀:“阿濯,你能认出这是鱼吗?”
郑濯把属于他的荷包拿过去,面不改色:“的确是鱼跃龙门,许是因着在晚上,你看不清楚。”
柳平舟忍住笑:“明暄,你的荷包上绣的是什么?”
姜明暄不敢看妹妹的脸色,理直气壮道:“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绣的是蟾宫折桂。晚上你眼神的确不太好。”
为了表示对荷包的喜欢,他当即就把荷包戴上。
郑濯亦是如此。
柳平舟:“……”
忍了又忍,他道:“表妹,你这‘顺手’的荷包做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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