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生意（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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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莉忍着不痛快扯出一抹笑：“来坐坐,当然没问题，不过夜就成。你也知道，就我家那破房子住自家人都够呛,可挤不下了。”

“那倒不会,我们有地方住,这儿不就挺宽敞的。”陈美华脸色不变缓缓说着。

“呵呵，那也是。”

王莉暗自撇嘴,等没钱交房租了还不是要求到他们头上。反正她话搁这儿,到时候她能待就待，不能待就回老家去,总之别想挤他们家去。

“对了,你在城里也没个工作，总不能一直空耗着吧？你打算做点什么营生？城里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可别指着让我跟你哥给你找工作,我们真没那么大本事。再说了，就算真有机会给你，你自己大字不认识几个也拿不起。你说是不是！”

陈美华看了眼她二哥,见他不吭声就知道他的意思。说实话,心里倒也没多少气愤,毕竟人不欠她的。

当然，她也没想指望他们。

她不生气,老太太却是气恼不已，她拉下脸猛的拍了拍桌子,指着王莉怒骂：“你这说的什么话，美华是你们亲妹子，她现在遇着难事了，你们做哥嫂的帮衬一把怎么了？更何况我们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拿话堵我们，有你这样做人嫂嫂的吗？”

王莉压根就不怕她的怒火，嘴角往下拉了拉：“你们让她到城里来不就是这个打算？我又没说错什么。”

“你……”

老太太说不过她，虽说她原本是有这个打算，想让他们多帮衬帮衬一下美华，可她还什么都没说就被王莉这么挤兑，心里哪里能不恼火。往日就知道王莉看不起乡下人看不上他们一家，可自己好歹是她婆婆，哪有她这么挤兑人的。

她气的不行，狠狠地瞪向陈继文：“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埋汰你亲妈？”

陈继文一脸为难，埋怨道：“妈，王莉她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我们也无能为力。总不能让我们把自己的工作让给美华吧？妈，你们这样我也很难做啊。是，美华是我亲妹子不错，我也很想帮她，可你也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啊……”

这话就过分了。

陈大舅沉着脸呵斥：“老二，你怎么跟妈说话的。”

“大哥，我没别的意思，我这实在是没那个能力……”

“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老太太猛的站了起来，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他，气愤也伤心。她是想让他帮衬帮衬美华，可她什么时候说过让他们把工作让出来给美华了？

他这分明就是拿她当不讲道理的疯婆子看待了。

她可是他妈，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逼过他做他不乐意的事了？

“妈。”陈美华喊了一声，拉着她坐下替她顺了顺气，再看向王莉他们时已经是冷了脸：“二哥二嫂，从你们进来到现在，我就没说过让你们给我解决工作，这样的话吧？”

王莉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装：“你是没说过，可你们心里不就是这么打算的。”

“呵，那也只是你以为的。你听好了，今儿我就把话放这儿，你们尽管把心放回肚子，我的事还真就不劳你们二位操心了。请你们来是因为你们是我二哥二嫂，家里人都叫上，不叫你们不好。如果你们觉着待得不痛快，提上东西走就是，我也不拦你们，省得在这疑神疑鬼怀疑我们不安好心，惦记着占你们家便宜。”

陈美华的话掷地有声，也一点面子没给他们留。

被她这么直白的怼了一顿，王莉脸色很不好看，嘴巴动了动随即冷嘲热讽道：“呵呵，真是好大的威风。做妹妹的竟然赶起哥哥来了。看来，离了婚当家做主了就是不一样。”

陈继文被落了脸，心里也是很不舒坦就没拦着她。

即便他误会了，好好说清楚不就成了？竟然开口撵他们走，哪儿这么做妹妹的，没大没小。

陈大舅看明白了，人夫妻俩是一条心，他们是外人，他哼了声：“这是美华的屋子想赶谁留谁她最有资格。你要实在觉得她没大没小，那你看我够不够格？”

“嘁，租来的房子充什么主人家……”王莉一脸不屑。

见她还要不饶人，陈大舅真恼了：“还真不是租来的，这房子美华买下了，她不是主人家，难道是你啊？”

“买下来？骗谁呢，她哪来这么多钱……”

“爱信不信，至于哪来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看向陈继文：“二弟，你别忘了你当初是娶媳妇，不是去给人当上门女婿的。这些年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儿，你自己清楚。你愿意把自己当上门女婿我不管你，但你再敢跟纵着你媳妇跟妈没大没小我就收拾你。”

“算我一个。”陈继勇冷哼到。

“二哥，你们跟妈没大没小我就跟你们没大没小，到时候别怪我不拿你当兄弟。”

“你跟着添什么乱……”本来就没脸的陈继文又被他们挤兑更觉羞恼，不过他没敢冲他大哥喊，只好瞪陈继勇一眼。

“妈，我……”他有心解释可他刚开口就被老太太打断。

“行了。”

闹了这么一顿，老太太彻底凉了心，压根不想听他辩解。

“好好的一顿饭，来晚了让我们等不说，现在还被你们给搅和了。美华说得没错，不乐意来就走吧。”

“当我稀罕吃啊。”王莉本来就不乐意多待。

现在一个两个开口撵他们走，她要是忍着他们还不得当她好欺负了。

“愣着干什么，回家。”

她瞪了陈继文一眼，头也不回走了。

“嗝～”陈俊打了个饱嗝，招呼也不打一声跟着他妈走了。他桌前的那几盘菜已经被他挑得乱七八糟。

然后是陈恬，她倒是打了招呼，不过年纪小还不大会掩盖情绪，明显是怨怪上他们了。

“妈，对不起。”陈继文一脸懊悔站了起来，像是真的知道错了。

“老二，你也要走？”老太太冷着脸问他。

“妈，我过几天回去看您。天太黑路上不安全，我不放心恬恬、小俊，我先走了啊！美华我先走了，今儿真是对不住，是你她二嫂小人之心了，你别跟她计较。”

他说完，头也不回追了出去。

陈美华并没有多生气，她跟二哥一家本来也不怎么亲近，但老太太不同，那是她亲儿子。

老太太气白了脸，难受得捂着胸口，悲愤道：“这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我看他就不该姓陈，应该姓王。”

“妈，咱不气啊。我那个二嫂你又不是不知道，长了一双势利眼，仗着自己是城里人一直就看不上咱们家。咱不跟她计较，好好的把日子过红火了过得比她舒坦千万倍了，到时候你就是不请她来，她自己都会巴巴的跑回来。”就像明知她跟郑大伟有怨，还舔着脸以她和孩子们的名义跑去巴结郑大伟一样。

陈美华安慰她，心中对王莉这人十分不屑。

陈继勇附和道：“是啊妈，我觉得三姐说得特别对。二嫂她就是那样的人，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妈，我跟你说，下次王莉她要还敢冲你嚷嚷，我就削她。”

一轮劝说下来，老太太精神好了一些，她白了大儿子一眼：“不像话，怎么能打女人，那是没出息的人才会做的事。”

“嘿嘿，妈说的是，那就不打。”

陈大嫂笑着转移话题：“是啊妈，孩子们肚子都呱呱叫了，咱们先吃饭吧。”

听到吃饭，刚被那顿争吵吓到的孩子们立马来了精神，他们刚看陈俊吃的时候就忍不住咽口水了，可大人们在吵架，他们也不敢动。

现在听到可以吃了，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

“奶，我饿了。”

“奶奶……”

“外婆，我饿了。”郑国梁抱着肚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吃饭吃饭，赶紧着，看给孩子饿的……”

老太太心疼不已，忙招呼到。她给郑国梁夹了一鸡腿。

“快吃。”

一群人不再客气，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他们这边气氛恢复正常，而走了的王莉却还没消气。

她心里想着房子的事，郑大伟应该给陈美华分了不少钱，不然她哪来的钱在城里买下这么好一座小院。她啧啧几声，早就知道郑大伟辞了工作学人下海，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挣到了钱，看着还不少的样子。

“妈，快点。我饿了。”陈恬见她慢吞吞的，有些生气的催促她。

“忍着，谁让你傻啊！不知道学你弟先吃饱再出来。”

她说着拍拍儿子脑袋，笑着夸道：“还是我儿子聪明。”

陈俊得意的挺了挺滚圆的肚子。

陈恬白了他一眼，不过也有些后悔，那么多菜早知道也吃一点了，丢脸也总好过现在饿了没人管。

“王莉……”

陈继文小跑着追上了他们母子。

“今天是我们错了，过几天你跟我回去一趟……”

王莉抱着手嗤笑：“我可不去。你也不准回去。”

“都说是误会了，你刚也听说了，房子是买下来的，人家有住的地方，美华她压根就没想麻烦咱们……”

“呵，要不说你傻呢。买下来又怎么样，那么一座房子能便宜了？你当郑大伟是什么好东西能把家底都给她？就算他们离婚他给了一些，你妹买了房子，手里就是不欠债她也剩不了多少。她在城里又没有工作，也没有别的亲戚，真没钱了还不是要找上门！还把话撂这儿，还不劳烦我们操心，你这妹妹跟以前可是不一样了，人腰杆子硬得很。既然她自己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往前凑了。”

呵，王莉心中冷笑，真当这里是农村啊，有地就饿不死。她倒要看看她到时候怎么灰溜溜上门求她。

被她冷嘲热讽一顿，陈继文面子有些挂不住，他沉着脸想发作可还没开口，王莉就揽着他的胳膊软着态度：“好了，你也别生气了。离婚这么大的事，他们都知道就瞒着你一个。分明是不拿你当回事，你就当让她吃个教训。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我又没让你真的冷眼看着她饿死不管。”

陈继文心里本来对这件事就很不满，现在被她这么一挑，火气又上来了。

他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王莉勾着嘴角，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至于以后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还是那句话，活得下去就活，活不下去就滚回农村去，少给她添麻烦。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郑大伟到底给了陈美华多少钱才让她这么硬气。

可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没撑两天就来求她。

她想了想又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大哥他们，可你看他们那样！这些年你也没缺了老太太的孝敬，过年过节也买了不少东西回去。你听听你大哥刚刚说的话，弄得好像你多不孝顺一样。你是一片真心，他们可不一定领情。”

王莉说着眼中闪过鄙夷不屑，想起郑大伟，心思一动试探道：“不过，你那妹夫倒是个有本事的。他们离婚，他应该是给你妹钱了，不然她那里来这么多钱买房！你不是想说和他们两之间的矛盾吗？这样，改天遇到了你就请他到家里坐坐……”

“……”

陈继文没答应也没拒绝，要是郑大伟能知错回头，那他当然是希望他们能继续过到一起。

毕竟，离婚可不是什么好事。

——

没了王莉的阴阳怪气，陈美华家的气氛轻快了许多。

吃过饭后，陈大舅他们也没多留。

这会儿都已经坐上拖拉机要走了，陈美华朝她大哥挥了挥手：“大哥，那事你可上心点。”

“知道了，回去吧！”

拖拉机“突突突”的慢慢远去，陈美华带着两孩子回了院子。

天黑，路不是太清楚，拖拉机开得很慢，陈大舅坐在前头给开车的陈继勇打灯：“稳着点开，不着急。”

“美华跟你说什么了？”陈大嫂问他。

其他人也看向他，他们都好奇是什么事。

陈大舅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城里吃鸡蛋不容易，美华让我下回去她那里的时候给她捎一些过去，不是什么大事。”

“城里不养鸡，吃蛋确实不容易，那我回去数数看咱家还剩多少鸡蛋，得空了你给美华送过去。”陈大嫂二话不说直接到。

她也不是穷大方，刚他们离开的时候，美华可是把今天在百货大楼扯得布分给了他们了，说是让他们给几个小的裁几件衣服，算是她这个当姑姑的一点心意。美华那么舍得，他们也不能小气了，不是？

张萍也笑道：“大嫂，我家还有些。一会儿到家了我拿给你。”

“行。”陈大嫂点点头。

两人又说起了布的事商量着给孩子们裁什么样样式的衣服。

几个小的听着他们的话，知道要有新衣服了顿时高兴得不行。

跟国梁差不多大的陈志强举手：“妈，我不要别的，我就要姑给国梁买的那样的，你给我裁那样的……”

“我也要。”

“燕春姐的新衣服好好看，妈你给我裁那样的……”

他们一人一句叽叽喳喳的吵得人耳根疼，最后一人挨了一巴掌打，这才老实下来。

老太太看着他们笑闹，心情好了不少。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作甚要去操心年轻人的事！他们兄妹几个和得来就处，要是和不来她强拧着也没用。就像今天，她想让二儿子多帮衬帮衬遇着难事的妹妹，可她还没说呢就被儿媳妇挤兑个不停，后来说破了儿子也是推三阻四，生怕他们一家人黏上他们，占他们家便宜。

她不管了，以后就看他们自己吧。

今儿美华对上王莉那个劲儿，说实话，这是她自从给二儿子娶了媳妇后，最舒坦的一回。她也算是看出来了，美华她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她撑得起事。

老太太有些欣慰的笑了笑。

回到家后，陈继勇去还拖拉机，张萍提着一篮鸡蛋去了老宅。

她也没多待，放下鸡蛋闲聊几句就回去了。

陈大嫂心情极好的把两篮子鸡蛋仔细放好。

陈大舅看着那两篮子鸡蛋有些发愁。他微微叹息一声，很是无奈，果然不能扯慌，这下圆都圆不回去了。

现在话说出去已经收不回来，陈大舅苦笑一阵。

先搁着吧，等哪天得空了拿去给美华，让她留着给国梁燕春补补。

陈大嫂很快睡熟，陈大舅脑子里全是陈美华跟他说的话，转圈一样来来回\回的旋着，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觉得陈美华说得是对的，觉得这事是能成的。毕竟鸡鸭鱼肉这块现在确实养的人不多，至少他们家这边还没听人说有人养。

他隐隐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抓住了或许他们家就不一样了。

可要是失败了，他们家也承受不起。

儿子一个接一个大了，要上学要讨老婆，他得替他们考虑以后。

做还是不做？

陈大舅想了很久也没个决定，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就这么翻来覆去，临近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

昨天累了一天，第二天陈美华也起晚了。

她起来的时候，燕春已经把昨夜剩的饭菜热好。

“妈。”郑燕春喊了一声，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

郑国梁捧着洗好的碗筷走了进来，见她起了，咧着嘴喊道：“妈，你起了啊。”

“怎么不叫我起来弄？”

“二姐说你太累了，让你多睡会儿。”

陈美华朝燕春看去，就见她似乎不好意思了，别开脸东张西望。

“这么害羞，还说要帮我摆摊。”陈美华笑着摇了摇头，打趣一句。

郑燕春涨红了一张脸，大声反驳道：“我可以的！”

声音太大没吓到别人倒是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捂着嘴，眼睛睁得圆溜。

“可以什么？”郑国梁一脸懵的把碗快放好问了一句，见她不回答也没不高兴，转过头去催促他妈：“妈你快去洗把脸来吃饭，我饿了。”

说着肚皮传来应景的咕噜噜声。

“嘿嘿。”郑国梁抱着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样子把两人逗笑了，陈美华去洗脸，郑燕春也没那么紧张。

她抿着嘴哼哼几声。

她一定会让她妈知道她是可以帮忙的，不就是上街摆摊嘛，不就是要和一些不认识的生人的打交道嘛，她可以的。

郑燕春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她突然愣住。

不对啊，妈还没说他们要卖什么呢？

妈说做买卖，不会是糊弄她的吧？郑燕春想到这个可能，一时间纠结不已。

陈美华洗脸回来就见她一脸纠结的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眼睛时不时往她身上飘，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怎么了？”

郑国梁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见没他事又呼噜噜继续吃了起来。

“妈，咱们家准备摆摊卖什么？”郑燕春纠结一会儿还是问了出口。

原来是担心这个，陈美华笑了笑：“你昨天也看到了，街上有卖货的有卖吃的，妈暂时没有货源，所以准备卖吃的。”

“卖吃的？这能行吗？”

“行不行，那不得试过了才知道。”

陈美华缓缓道：“以后遇着困难，别总想着否定自己，做人要有分寸，做事要不怕困难。如果不去尝试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妈说的对。”郑国梁屁颠颠捧了一句。虽然他压根没太明白这什么意思，不过不重要，他妈说的那肯定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