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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良火急火燎地去写拜帖,瘸着腿跑到一半,他猛然站直了身体又折了回来。
公孙佳正在沉思,思索呆会儿要怎么跟赵司徒打交道,见单良又跑了回来,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事落下了?”
单良喘着气,摸了个椅子坐下了,对公孙佳道:“君侯,是咱们疏忽了。”
“先生的意思是?”
单良不好意思地说:“许久没做事,忘了这一桩——赵司徒头半晌是绝回不到府里来的。”
经他提醒,公孙佳也回过味儿来了,她虽上了一次朝,但是与“同殿为臣”的人相差甚远,她不该这么着急的。公孙佳缓缓地说:“先生,帖子先不要写了,有些事儿与我想的不一样。”
单良的短处也就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当年公孙昂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掌舵人永远是公孙昂,所谓“智囊”从来都只是备咨询的。如今也还是这般。
公孙佳静坐下来,将自己与钟祥、赵司徒乃至久远之前与公孙昂的相处又回忆了一遍,思索着他们说过的话。直到午饭时分,她还在枯坐,阿姜来催她吃饭。单良轻声说:“什么时候君侯要在宫里会食就好了。”
宫里是给上班的人提供一顿午饭的,公孙佳这样的,现在还没有。等到什么冬至大祭之类的,得跟着当一整天布景板的时候,那就好了,可以蹭顿饭了。公孙佳知道单良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急不得。”
回过头来,她将自己手上的人力、财力、人脉等等又捋了一遍,发现现在自己确实干不了什么事儿,赵司徒说的对,她得先站稳了。她现在跑到司徒府上,赵司徒大约也还是那么几句话,对她的评价还要下降。她得沉得住气才行。
“才上了一回朝,咱们就有得偿所愿之感,飘了,这可不好。今天当头棒喝,反而令人清醒,”公孙佳说,“要是一团和气,人人都与我说话,我就要掉坑里去了。”
“那也不能干等着,”单良嘀咕一声,“就这几丁人,能干什么事儿?等领了差使,帮手都得现找,那可不行。烈侯留下的人里,文的少、武的多……”
公孙佳由着他嘀咕,说:“还是请哥哥来一趟吧。”
由于争气的哥哥的数量有所增加,单良问道:“哪个?”
公孙佳道:“八郎。”
“他?”
“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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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们都在宫里还没散呢,正是这群猴儿四处乱蹿的时候。钟佑霖今天不当值,本就很担心公孙佳,公孙佳不找他,他也要来找公孙佳的。公孙府这里的人还没出门,钟佑霖已经蹿过来了。
公孙佳此时已经除了外衫,正在烤火,对他招招手:“八郎,过来坐。”
钟佑霖见她表情还行,脸色烤着火还显苍白,有点担心地凑过去问:“你……还好么?累着了?怎么脸色不大好?”
公孙佳道:“今天头一天,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钟佑霖点点头:“对,你毕竟年轻嘛!有几个老人家原本还有心气的,就是撑不住这大朝会,爬台阶爬到一半跌了,不得不致仕的。”顺口又讲了好几个小八卦。公孙佳听得一乐,八郎还是原来的八郎。
心情好了一点,公孙佳先问容瑜在家干什么。钟佑霖咧出个傻笑来,道:“赏花、收屋子,也交际见客。自打家里有了她,家里好些事儿都顺了呢,吹过家里的风都是柔和的。”
听得公孙佳想给他翻个白眼:“那她不干别的?总在家里闷着多难受呀?我是身子不好才不常出门的,你看家里别的人,谁不出来玩的。”
“我也陪她玩的。”
公孙佳一听这个话就知道钟佑霖压根就没往旁的地方去想,女人么,主持中馈他们就觉得是给了正妻的体面了。公孙佳试探地问:“那我能请她多到我这儿来玩吗?你瞧,这朝里的人和事乱哄哄的,她世宦之家,懂得总比我多些。”
钟佑霖紧张地问:“怎么啦?你想知道什么?我给你找去!”他注意力又跑偏了,妹妹要学习,好事啊!他当哥哥的当然要给妹妹提供最好的!自己媳妇也是个半调子,那不耽误事儿吗?
公孙佳眼下不急着搭架子,先不跟他在这个事儿上掰扯,说:“我缺好些个呢,要找人的时候一定会要你帮忙的。不过眼下有一件很要紧的事,得你帮我。”
“你说!”
“你帮我约几个人,打听点事儿,行不行?”
“什么事儿?”
公孙佳凑了过去,表兄妹俩头碰头,公孙佳拜托钟佑霖做的事就是——通过朱瑛这个嗑药嗑坏脑子的二缺,联络一些纨绔朋友,公孙佳想知道,今□□上那帮子大废物为什么离她八丈远?
也是邪了门儿,大家都是贺州出来的,有些人还是她家亲戚,平常还互相帮忙的,怎么到了朝上都这熊样了?她又不会咬人!
钟佑霖拍着胸脯答应了:“都包在我身上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告诉你。”他们这群纨绔也没个正事,就是吃喝玩乐,找人是很容易的。往最热闹的地方去,又或者攒个局,非常的方便。
钟佑霖离开之后,公孙佳才开始觉得乏累。本来是强撑着一口气,一定要个结果的,现在这口气松了,她开始发饧。朝上的差使也得等,钟佑霖的答案也得等,她索性就安心睡过去了。
这一睡不打紧,到晚间也没醒过来,阿姜叫她,她也只是哼哼。阿姜伸手将她额上一试,入手滚烫,情知这是又累着了。连夜灌了药,阿姜亲自守了一夜,第二天转成了低烧,阿姜无奈,将钟秀娥给请了来。
钟秀娥过来一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守在了床前。赵府也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她做,钟秀娥在赵府还是比较自由的。
到第三天,公孙佳的力气才渐渐恢复过来,能够倚着床头吃点汤水了。
“净吃这些,能顶什么用?人是铁、饭是钢,嘴壮才能身壮!听我的,弄个大肘子来……”说话的是钟保国,他外甥女儿才封侯就病倒,大家都怕空忙一场,来的人还不少。隔着一架屏风,公孙佳在卧房里间,他们在外间。他的上首坐着靖安长公主、赵司翰、钟秀娥等人,下手坐着钟源、钟佑霖等人。
钟佑霖是个充数的,如果不是因为公孙佳托他打听消息,他这会儿不大够格出现在这里。他带来的消息也不是很让人开心,他托了朱瑛,钟佑霖有些瞧不起朱瑛,觉得朱瑛还不如自己顶用,架不住他们就是一个圈子里的,依旧做着酒肉朋友。
朱瑛这个酒肉朋友对“自己人”还是挺讲义气的,尤其事情关系到“大侄女”。朱瑛对“大侄女”的印象相当的好,当天就给了钟佑霖回信儿:“那什么,他们说,跟个娘们儿站一块儿……哦,还站娘们儿后头,怪不得劲儿的。他们都被人取笑了,怪难受的。哎,不是大侄女儿不好,可大侄女儿再好,也是个小娘子不是?大家伙儿出来混的,都是要面子的。”
钟家的女人在家里都是霸王,钟佑霖被欺压得惯了,还不觉得。被朱瑛一说,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差点迁怒酒肉朋友,俩熊孩子又不欢而散。他把这消息带过来,刚说完,被祖母靖安长公主掐了好疼的一把。现在缩在角落里不敢冒头。
靖安长公主先就有点气,又担心公孙佳,现在钟保国又说大肘子,她一瞪眼:“你闭嘴!”直接把儿子消音了。
赵司翰则和声细语地劝说:“既入朝堂,讲的就是一个稳字。多少人纵横天下,进了这,以致进退失据,最后黯然收场?只要稳住了,就先赢了一半了。事情再急,人不能急,心不能急。”
钟源也说:“咱们都还年轻。”
靖安长公主听了,也说:“对呀,你叔父和你哥哥说的对。你跟他们不一样,咱们现在总算是缓了一口气,你也不用死扛着了。别逼自己。”
公孙佳摆手让阿练撤掉了席面,品了品靖安长公主这话,按住胸口定了定神,忽然揭开了被子,赤脚跳到了地毯上。阿姜吓了一跳:“君侯?”
公孙佳踩着地毯走到了门外,绕过屏风来到了众人的面前,说:“我懂的,我明白。”
钟秀娥跳了过来:“冤家!你怎么这么着就出来了?”
公孙佳笑得很开心,随她拿着斗篷来裹,口上说:“都甭担心我,我已经想明白了。”
靖安长公主问道:“你又想明白什么了?”
“不是您说的吗?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固然有许多短处,也有别人没有的长处不是?我这是由江湖而入庙堂,水土不服,病这一回,适应了就万事皆顺了。”
靖安长公主道:“你真的能行?”
公孙佳反问道:“外婆,我什么时候耽误过正事儿?”
靖安长公主点点头:“那好,明天再休息一天,后天又是大朝了。”
公孙佳笑道:“我明白的。”又向诸位长辈赔罪,说自己就是这样,不碍事的,有劳大家担心。她决定了,以后每五天上一次朝,余下的时间就装个病什么的,纪炳辉、纪宸那里都没见动静了,她顶好也蜇伏。
接着又多谢赵司翰跑这一趟,请他放心,自己耐得住性子。将这些人都安抚好了,最后把钟佑霖从角落里薅了出来:“哥哥,咱们来商量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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