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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迹都很工整,但是从细微的运笔上能看出心态的区别,一气呵成的字迹里都带着洒脱,也有打瞌睡写的,字都歪歪倒倒跑出了格子。
每一篇都情绪也不一样,有的看上去边像是泡在带着阳光的牛奶里,温温润润的,有的则笔风凌厉,处处带着尖锐。
佟语声解释道:“每家出版社爱好不同,这叫投其所好,我没有个人风格,命题作文就是我的风格。”
语文后进生吴桥一不明觉厉,按照佟语声的指示,找到了第一篇悬疑文。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悬疑小说。”佟语声小心地给自己铺了个台阶。
五分钟之后,吴桥一看完了这篇《断指》,他将那活页摘下来,递给程诺。
他说:“凶手是陈安可,他和被害人是情人关系,断指是被害人自己砍的,为了嫁祸夏岚。”
这一波终极剧透迎面砸来,程诺的表情直接当场裂开。
这人平时讲话也不见这么顺溜,剧透的时候倒是思维清晰、理智在线。
如果不是吴桥一的表情过于自然,佟语声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为之,他忍着没笑出声,转头教育他:
“再剧透就不给你看了。”
吴桥一抿起了嘴。
程诺叹了口气,拿起那本已经失去灵魂的推理小说,一边努力清扫大脑中的剧透,一边硬着头皮读了下去。
这篇小说短短五六千字,描写了一个扑朔迷离的断指凶杀案。
提前知道凶手和手法让阅读体验大打折扣,但程诺还是被文章步步紧逼的紧张节奏带入了进去。
佟语声是个非常擅长情绪渲染的人,他的每个字句都有极强的暗示性,以至于就算知道了凶手的身份,程诺在阅读过程中还是产生了“吴桥一这混球是在骗我”的荒谬想法。
一直到一步步反转揭开,陈安可将被害人的断指埋在海边,看着浪潮将它卷入海中。
小说的末尾引用了一句圣经的名言:
“‘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陈安可想,或许他们是一同步入了天堂。”
程诺放下两页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看。”程诺认可道。
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推理,逻辑上还有些稚嫩的硬伤,但文中对人性的描写远超过了悬疑剧情上的精彩,只看得人惊心动魄,不敢喘气。
程诺发现了,佟语声真的很会写“人”。
程诺看了一眼这人一脸纯真无害的模样,又想到文章里残酷现实的描写,强烈的对比让他一阵毛骨悚然:“你好可怕。”
佟语声一听这话,朝吴桥一大手一挥:“joey,咬他!”
吴桥一就真张着嘴咬过去了。
程诺慌忙收回手,毛骨悚然又厚了一层。
中午吃饭,吴桥一拒绝了吴雁的炸鱼薯条和鱼柳包,一声不吭地趴在桌上,等佟语声奶奶来投喂。
佟语声奶奶来的时候,吴桥一正抱着佟语声的活页簿看着,神情专注,丝毫不像先前那番始终无法集中的模样。
“我们幺幺又收获小读者了?”奶奶一看那活页簿,便笑着问吴桥一,“好看吗?”
吴桥一向来不爱搭理人,但一听到奶奶的声音,就抬起头:“好看。”
奶奶一边把炖好的大份香菇炖鸡汤摆出来,一边拿出两套餐摆到他们面前,骄傲道:
“我们声声写东西可厉害,好多出版社都花钱找他写,赚得钱比我天天摆摊儿都多!”
“奶奶!”佟语声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耳尖通红得让她打住。
但奶奶叛逆,看他这样就夸得更起劲了。
吴桥一正在喝奶奶带的鸡汤,忙里偷闲地抬起头,学着佟语声的样子比了个大拇指。
也不知道是跟着夸佟语声厉害,还是在夸鸡汤好喝。
奶奶特别喜欢吴桥一,看着小伙子一声不吭把汤喝得见了底,弯眼笑出了褶子:
“小崽儿要不要来我们屋头耍?婆婆做大餐给你吃?”
佟语声一听这话,咽了一半的香菇卡在了喉咙半截儿。
他想到了吴桥一家漂亮的大别墅,又想到野水湾沟沟渠渠的小路。
他似乎看到吴桥一踩着昂贵的皮鞋站在破破的巷子里,在破屋子矮房子下、在稀稀拉拉的地摊儿边,皱着眉,不敢踏入那破旧凌乱的一隅,带着些许嫌弃地问他:
“这是你的家?”
在看到吴桥一家的别墅之前,佟语声鲜少产生过这样的自卑,他经常邀请温言书来他们家下飞行棋,却一点都不想让吴桥一知道自己住在瘦长狭窄的野水湾。
佟语声紧张起来:“奶奶,算了吧,我们家有什么好玩的……?”
奶奶从来领略不到他的心意,扭头瞪了他一眼:“是我邀请小崽儿来我家,管你龟孙儿什么事?”
佟语声被这无法推翻的霸道逻辑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把期望寄托于吴桥一身上。
他问:“你想来我家吗joey?我家很无聊的。”
吴桥一向来排斥社交,但似乎就没把佟语声的奶奶当过外人,一边闷头喝着鸡汤,一边应道:“想。”
“周末。”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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