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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来一回了五六下,佟语声终于洗完了这场战斗澡。
吴桥一比他个子高,睡衣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不太贴身,他便只能一次又一次把领口提好,把露出的肩膀遮起来。
等他把自己完整地藏进睡衣里,疲倦地走出来时,吴桥一刚好擦好头发,整个人湿漉漉地盯着他。
那人的目光不知在自己身上停了几秒,然后伸手拿起一边的干毛巾,裹在佟语声的脑袋上。
佟语声伸手要去接,却没想那人的手也没着急撤,两双手便浅尝辄止地交叠了一下。
等他匆匆收回手,吴桥一便拿着毛巾在他脑袋上一下一下地擦拭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人叮嘱他这么做的,佟语声悄悄想着。
吴桥一给他擦头发的动作不算温柔,像是个缺心眼儿的小孩在薅路边的野花,佟语声几下被他扯痛了脑袋,忍不住道:
“你是不是嫉妒我头发多,要给我斩草除根啊?”
闻言,吴桥一抬了抬手,动作笨拙地缓了下去。
恨不得一根一根地给他捻干净。
佟语声被他逗乐得不行,刚才或是因为新奇、或是因为多虑产生的涟漪,便彻底销声匿迹了。
擦干了头发,佟语声还是觉得憋闷的有些不舒服,便拿过制氧机吸起氧来。
吴桥一似乎对这个大块头机器很感兴趣,蹲在床沿边自己端详了半晌,完全没有平时半分钟都无法专注的样子。
佟语声看他感兴趣,就隔空指着给他介绍,哪里是输氧管,哪里是湿化杯,哪里要接出氧口,哪里要定时清洗。
吴桥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一直这样盯着。
“其实这个机器冬天用会很麻烦。”佟语声的声音在氧气面罩里闷闷的,“去年冬天一个晚上,它突然就罢工了,我还以为它坏掉了,结果一看,是杯子里的水给冻住了。”
吴桥一抬眼看了看佟语声。
“渝市地冬天很少有零下的时候,去年算个例外。”佟语声说,“那种大降温对我来说太难熬了。”
吴桥一闻言,默默起身,关掉了地上那台被他砸破了洞的移动小空调。
佟语声又咯咯乐起来。
看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佟语声小心翼翼钻进吴桥一的床上,那人便也就大剌剌地躺了上来。
他的床很大,睡两个人完全不必要挨着,但那薄毯子的面积有限,吴桥一拱了两下,又钻到佟语声背后来。
这时,他的脑子里竟回响起吴桥一的那句“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佟语声下意识攥了攥拳头,心不在焉地说:“晚安。”
跑了一天,他整个身子已经非常疲劳了,但疲劳和困意是两码事。
洗完澡他就觉得有些气短,白天这种程度不会给他带来少影响,晚上却会严重影响他的睡眠。
他干瞪着眼,看床边摆着的制氧机,身后贴着的吴桥一让他觉得后背毛毛的,双重压力让他完全没有了睡意。
但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吴桥一也正对着窗外的月亮干瞪眼。
精神衰弱本来就让他有睡眠障碍,佟语声的呼吸声和制氧机轻微运转的声音更让他清醒异常。
他本以为自己经历了洗胃这么一劫,至少今晚的睡眠会香甜许多,事实证明他真的想多了。
他的目光游移到窗台上那一块浅浅的坑。
那是有一次,半夜有车经过他家楼下,没有鸣笛,单单轮胎轧过地面的噪声就让他暴躁起来,当场抡起茶杯砸了过去。
一边斜上方的墙面上,原本挂着一面钟,也因为有人打扰到了他的睡眠而光荣就义。
吴桥一木木地扫视着房里的一片狼藉,此时却安静得像一只鹌鹑,无奈地面对着月光侧躺着叹气。
两个人就这么瞒着对方,互相熬着不知过了多久,吴桥一终于率先忍不住了。
他悄悄掀开那薄被子,蹑手蹑脚地坐起来,抓起床头那本催眠宝典《花间集》,小心翼翼地慢慢调亮床头灯。
看了一眼那一排排汉字,吴桥一觉得燃起了希望——自己离睡眠应当不远了。
结果,他刚刚翻开一页,一边憋了半宿不敢说话的佟语声便蹭蹭爬起来。
“早说啊,原来你也没睡着。”佟语声的声音有些惺忪,“我胳膊麻了都没敢动。”
吴桥一见状,第一反应是赶紧把手头那本书藏起来。
结果还是被人抓了个正着。
“我的天。”佟语声小小地惊呼了一声,“你这么喜欢古诗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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