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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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婴候在蓬莱殿外。</p>

像他这种小官, 是没有资格去参加朝会的。他是在官员们下朝的时候听见那些大臣议论，才知道了在朝堂上发生的事，略一思量, 立时便赶来蓬莱殿了。</p>

太后却没有立即见他。</p>

颜慧把他拦在外面，说太后娘娘正在殿中见其他人。宋婴就立在廊下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 才听见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秦王殿下大步而出, 面上有些冷硬，仿佛化不开的寒冰。</p>

他走了两步，目光一转，看见站在一侧的宋婴。</p>

宋婴连忙躬身行礼。</p>

秦王顿了一下, 什么也没说，又抬步离开了。</p>

颜慧进去向太后禀报，过了会儿，出来跟宋婴说, 太后要见他。</p>

宋婴这才整理了一下仪容，进入殿中。</p>

郑嘉禾扫他一眼，手下动作未停, 她一边在桌案上摊开的折子中翻找着什么, 一边问：“你有什么事？”</p>

宋婴道：“臣听说了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 心中担忧, 因此来拜见太后娘娘。”</p>

郑嘉禾没有应声，她等着宋婴继续。</p>

不少原本亲近她的大臣，因为这事儿都会对她有些怀疑，他们不会在这种事上急切站队, 而是保持观望态度。毕竟，如果他们错信了太后，等她倒台，这些人会跟着陪葬。</p>

宋婴大约是因为一开始就跟着她做事，身家性命早就被握在了她的手中，避无可避，只能尽力帮郑嘉禾渡过难关。</p>

宋婴抬头，看了她一眼，迟疑片刻，道：“不知娘娘可有对策了？臣这里有一思路，倒想说给娘娘听。”</p>

郑嘉禾抬目望他，放下了手中的折子。</p>

“此事是因曹相公而起，因此根源还在曹公身上。”宋婴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来，“前些日子娘娘让臣调查曹公，虽未发现其身上什么污点，但也算对曹公为人有了些了解。”</p>

他大概叙述了一下曹相公自景宗时期，科考为官，后一路高升，历经三朝，直至如今的过程，然后道：“曹公走到今日，所求无非是‘忠义’二字。当初娘娘身困中宫，曹相公尚能为娘娘顶撞先帝，所为是什么？仅仅是为了维护中宫正统吗？”</p>

不是。</p>

先帝在着手废后的同时，在朝堂上进行了一波大清洗，不仅将郑嘉禾的祖父郑源逼得告老致仕，还用一些别的理由处置了许多其他大臣，寒了朝堂上许多老臣的心。如果不是因为先帝做的实在过分，郑嘉禾后面也不能抓到机会，笼络住那些对先帝做法失望的大臣。</p>

郑嘉禾看着宋婴。</p>

当初她被软禁在椒房殿中，差点被废，那是一段极其不堪的过往。虽然许多大臣都知道这段往事，但她当了太后，人前风光得意，前朝后宫上下对此讳莫如深，没人敢提，生怕惹她不快。</p>

宋婴大约是在调查曹应灿的时候，了解到这件事的。</p>

他很大胆，不单敢指责先帝当时做法失当，还敢说出这皇城中大部分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的过往。</p>

此时他神色平静地叙述，语调如常，仿佛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以前经历的一段小插曲。</p>

的确只是小插曲。</p>

王太医这事，也会成为一段小插曲，而已。</p>

郑嘉禾嗯了声：“所以你的意思是？”</p>

……</p>

“太后身上有谋害先帝的嫌疑，这些天呀，宫里的气氛可不对劲了。”苗姑一边给太皇太后梳着头发，一边道。</p>

太皇太后恨得咬牙：“只等那证人到了长安，郑氏就倒了。到时候我看还有哪个大臣能向着她！我也真是想不到，那毒妇竟敢谋害我儿！”</p>

苗姑道：“娘娘莫气坏了身子，这些天需好好修养精神，等回宫的时候，再向那郑氏有冤报冤，有仇报仇。”</p>

太皇太后想起自己很快就能回宫了，皇帝年幼，届时她就会取代郑氏的位置，成为长安城新的掌权人，一时心中痛快。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处理了郑氏，还有秦王、刘氏……”</p>

刚好房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声，刘氏在门外道：“母后，妾来给您送药了。”</p>

太皇太后给苗姑使了个眼色，苗姑于是去开门，从刘氏手里接过药碗，没给什么好脸色，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p>

“娘娘，”苗姑把药碗放在案上，凑到太皇太后身边，附耳道，“如今这刘氏与皇帝正好在永安寺中，不如……”</p>

……</p>

十月初一，天空刮起了瑟瑟寒风，王太医也终于在这一天抵达长安。</p>

王太医之前受了伤，又一路奔波，再加上心中郁结，病情时好时坏，因此到了长安的时候，还是昏睡状态。</p>

这个情况，不太适合与太后对簿公堂。</p>

大理寺专门为王太医准备了一间相对舒适、宽敞明亮的牢房，并派了别的太医为他诊治、照顾他，让他休息一晚，次日一早，就会把他带到朝堂之上，当着群臣的面与太后对峙。</p>

杨昪步下台阶。</p>

狱丞陪在一侧，引着杨昪拐了几个弯，到了一扇用锁链锁起来的木门前，道：“王爷，就在这里了。”</p>